“虽说是户部挂名的行商,却全是薛家两位父辈兄弟打拼下来的,如今哥俩皆不在世……咱们只能期盼他们的子女能守住家业,发扬光大。”林鸿垂了垂首:“如今做什么都难,靠着年轻小辈支撑,更是处处不易。”贾琏也没有把话说得很透彻,端过茶碗说道:“嗨,说来说去,都是人家的家事,无从计量,我们还是先把手上的事做好罢。”“哈哈,也是。”贾琏坐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正要起身,又想起一事。“有一事险此忘了,二月十二是林姑娘生辰,你可有什么话要我转答?”林鸿直拍脑门,“哎呀,这种事,你怎好忘了?应该提前与我说才是!”贾琏见他颇为重视,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跟你提一嘴罢了,若没有准备,那便罢了。”“怎能随意罢了?你等会儿……”林鸿进了书房,很快又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礼盒子,说道:“这是我上回随张大人巡检时得的一方上好徽州墨,你代我转交给林姑娘。”“一定,一定。”贾琏答应着,又问,“不知雁声兄大约何时回京?”林鸿想了想:“怕是要去三个月,等那时,我们再看有没有好时机。”所谓好时机,自然就是给林妹妹安排的时机,二人心照不宣。贾琏也觉得这会子贾宝玉已经被安排去了外面的学馆,想来也没工夫提婚事,一切还来得及。“如此,那我静候佳音。”贾琏暗想,林鸿对林妹妹的确有心。虽然为侄女谋婚事,有为自己前途做打算的考量,但也不全是为自己。起码看中的人是龙章凤质,人中绝品。这些天贾琏也暗中打听了许多四皇子的事,越发觉得与林妹妹是天作之合。若是林妹妹身体不那么弱,那简直完美无暇……回来后,让平儿把这方徽州墨送进了潇湘馆。彼时林黛玉正在窗下抚琴,琴声悠悠,窗外又是翠竹林立,衬得意境越发深远。平儿脸上十分欣喜:“姑娘,看我给你送什么好东西了?”林黛玉把手放在琴弦上,停止琴弦振动,起身说:“平日里送的不是药材补品就是脂粉头花,如今你也会卖关子了。”“这次你可真不能小看我了,凭什么我便只能送那些俗物?今儿我偏偏要高雅一回。”平儿端着那个浅青色印着圆花纹的礼盒,故弄玄虚地说。“平姑娘,是什么好东西,让我们也开开眼界。”紫鹃一边说,一边就要去揭那盒子的盖。“哎别动,这个可得让寿星来亲自揭晓才好。”林黛玉闲闲地走过来,说道:“我今儿觉得舒适,你又来弄鬼,等下如果是唬弄人的东西,我定要把你扣在我潇湘馆,让你服侍我几日才好。”说罢打开盒子,竟是一方黛青色墨,一看质地便不一般。黛玉讶然。平儿笑道:“服侍姑娘多大的事,你不妨猜猜看,这是谁送的?”“既是由你送过来,不是二嫂子便是二哥哥,还能有谁?”“这次你还真猜错了!”林黛玉疑惑,猜错了?那会是谁?“你便是猜一天,也猜不到,这是你林家的那位林鸿叔叔,托琏二爷带给你的。”是他!林黛玉一怔。“林老爷上次去徽州,知道你喜欢舞文弄墨,特地费了些心思给你寻的。这墨据说是贡品,外头是买不到的。”平儿在贾琏交代的基础上,着意添了几句。紫鹃也在一旁说:“叔叔自然是疼侄女的,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疼。”“难为叔叔费心了,还记着我的生辰。”林黛玉感慨说道,这些年得了多少生辰贺礼,也不乏更贵重的,独独没有林家人送的。如今终于有了林家人送的礼物,感觉自然不一样。平儿陪着说了些话,尔后说自己还有事要忙,得先告辞了。紫鹃将平儿送出院子,回来时见黛玉脸上也藏不住喜悦,说道:“姑娘如今也有家里人来探望,生辰也有家人送来贺礼,我真是打心底为姑娘感到高兴。”“你这小蹄子高兴什么,可是巴不得这位叔叔赶紧把我接回家去,你便不必伺候我了?”“姑娘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姑娘若回了苏州,想来不久便要进门了,我呀,到时候伺候姑娘一辈子。”进门二字,意味深长。林黛玉听了,脸容浮现一分喜色,一抹怅然,还有一缕浅愁。将来之事谁人知?一生长短谁人晓?自宝玉出园子,去了学馆上学,日才得空见一面,虽然见上一面能说会子话,人一走,她还是要黯然神伤……可她也不知为何,心中不再七上八下,莫名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