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比例和荷载,它模拟的是一千吨的重量,随着轮胎缓缓碾过“桥面”,后续的大吨位重物也被紧随其后地放了上来,这又是一个一千吨。
实验将持续一整天,考察的不仅是承受荷载的能力和抗倾覆性能,还有抗风抗震抗腐蚀、排水供电,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稳定性。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屏息凝神,不出意外的话什麽都不会发生,但只要出了意外,那就是一瞬间的事。
其他基地人员也都按耐不住,到了下午,他们陆续涌进会议室,挤挤挨挨地站在大屏幕前观看,这其中也包括了沈时因和胡定荣。
沈时因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里的大桥模型,大气也不敢出。每次加上新的荷载,她的心总会漏跳一拍,等画面稳定下来,她的呼吸才会跟着变得顺畅。
模型旁边的计时器数字还在不断变化,沈时因知道,当那个数字变成“12”才意味着实验结束,也就是要经历整整十二个小时。
沈时因站得双脚发酸,她好几次分神看向最前面的钟琂,他都是一派冷静怡然的模样,手边还放着一杯咖啡,仿佛这件正在被万衆期待的事其实与他无关。
当时间超过十一个小时以后周边氛围明显变得有些躁动不安。模型在制作过程中所用到的材料和结构方式与钟琂的设计图完全一致,但实验中所制造的困境都是极端情况,是实际生活中会産生的三倍不止,这就意味着越进行到后面,风险系数也就相应地拉到最大。
站得密不透风的会议室里,除了来自祖国实验室里的风浪声,整个集体都陷入了一种寂静无声的焦灼状态。
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慢,计时器上每一次数字的变化都像打在人的心里。
当最前方的数字跳到“12”时,沈时因怀着激动与不安的心情看向依旧稳固挺立的大桥模型。紧接着,身边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喝彩。
最前面的钟琂依旧神色淡然,他站起身与张士明握了下手,互相进行了一个友好的展望。他随即往外走,路过沈时因的时候,钟琂不疾不徐地说:“走,下班了。”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全黑了,但沈时因仿佛还置身于刚才的热烈氛围里。刚刚发生的事意味着方案可行,并且它的每个环节都已经细致到足以即刻开工。不仅节省了工期,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努力也没有白费,而且还能最大限度保留大桥优美轻盈的设计。
钟琂这一路上都在接张士明的电话,他们已经由争吵的对立方迅速变回了齐心协力的伙伴。张士明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已经证明这套设计方案可行,那麽他就会在第一时间把之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满心满眼都放在了后续的具体实施上。
“当地的材料商我还是不太放心,要订货就从国内厂家订,发海运,到时我们一起去港口验收。”
沈时因听见钟琂在捋材料的事。他也从来不会沉溺于情绪之中,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那麽只需要一心想着该如何推进。
开工在即,新的施工队肯定也要进场了,他们这个队伍即将面临壮大,要考虑到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生活区要扩建,起码再新修一栋临时楼房,应急和现场的预案也要準备和操练起来。
水下的事,特别是海里谁也说不清,还得雇一批专业队伍去进行水下勘测。也需要和当地的生态保护机构取得联系,怎麽能在施工过程中最大程度地保护水下生态是一项重中之重。
电话那头,张士明持续不断地敲击键盘,光是待办事项就列了三张a4纸。钟琂却还是悠閑自得地开着车,眉头都没皱一下。纵是有千头万绪的事情到了他这里都不至于一团乱麻,一件一件地去解决就好了。
快到园区的时候钟琂看了看时间,挂断电话,对沈时因提议道:“食堂估计没什麽吃的了,我们要不要在外面吃?”
有了上次的经历,沈时因已经不是太害怕在园区之外的地方活动了。她说:“好,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钟琂很轻车熟路地拐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烤肉店,他牵着沈时因的手走进去,找了个露天的座位坐下。
“这是一家很有名的烤肉店,我以前跟朋友来吃过。”钟琂把菜单递过来,让沈时因先点。他用手机编辑了一些自己目前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按照轻重缓急排序,给张士明发了过去。
沈时因看着菜单,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英文水平,“怎麽还有鸵鸟肉和鳄鱼肉啊……”
“这是百兽宴,动物都是人工饲养的。你要是害怕就点些普通的。”钟琂说。
沈时因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克服了下车的心理恐惧,又在点菜这里卡壳了。她索性把菜单递回去,“那你点吧,我需要做一下心理建设。”
店里灯光昏暗,只有些烛火影影绰绰,沈时因和钟琂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在上菜之前,他们靠在一起咬耳朵,钟琂低声问她:“我今天能来过夜吗?”
沈时因说:“今天可以,但明天就不一定了。你最好每次过来之前都提前给我报备,我不想总是等你。”
钟琂好像从来都不知道等待其实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他说:“好,那我一会儿直接跟你一起回去。”
到了这个地步,沈时因也摸索出了一些与钟琂相处的方式。他这个人最忌讳拐弯抹角和言不尽意,想说什麽最好能直接给出指令,这样他才能準确无误地接收到。
沈时因没再说话,正好烤肉也到了。服务员竟然还会说不太标準的中文,在上菜时让他们好好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