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浮梁脸上浮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单手抚上他的脸,按住他的唇角将那一滴鲜血抹开,将一张白纸都染红了。他贴近方晏初的耳畔,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怪不得当年蓬莱人人都想拉拢你,这样的姿色,谁不想看看神佛入凡尘是什么样的?”“可惜了——我就不想!我只想你去死。”说着他猛然将手压在剑柄上,毫不犹豫地拔剑,随后将滴着血的剑尖缓缓上移,直到将剑对准了方晏初的左胸口,他一边用力一边道:“不知道圣人怎么样才能杀得了?杀了你你还会复活吧?那不如让我杀一杀试试了!”就在剑尖行将入体的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已经被一把火烧得安静下来的流沙阵猛然摇动,骨珠碰撞声音如同雷震,轰隆隆作响。变化起于方晏初,随着响声大作,他耳垂上一颗小小的痣猛然透体而出,庞大而精纯的煞气在半空中积聚而成,一只体型精悍的豹子疾风一般地跳了出来,双前掌压住商浮梁,将他压倒在地。“吼——”(四十九)遥隔千里之外,季千山和智清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出事了。”智清首先抢白道:“我布下的阵法被破了,流沙阵里有九百九十九颗真佛舍利子,要不是大魔侵入不会猛然间一起烧起来。哎?”他突然回过味来似的疑问道,“我的阵法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呵呵,”季千山冷笑一声,将一篓寒冰装在背上,“我可不知道你在我师父房间里都干了什么。九百九十九颗真佛舍利子,估计你们兰若寺几万年的舍利子都在这儿了吧,你倒是真下本,只是脑子不好。”他们现在就在极北之地,寒风裹挟着雪花直打在人脸上,跟小刀子似的割得人脸生疼。坚冰覆野,天地间唯有风雪才是活动的,其他的都被冻在了冰面上。季千山和智清两个人像是雪地里两颗移动的米粒,在雪地中划出自己的脚步之后又被迅疾的风雪盖住。智清从地上支起身子来,也背着一篓子冰,冰上还杂七杂八地盖着雪和地下的土,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一小块石头道:“也不知道你在家里遇见什么了,这阵仗都把我们兰若寺上万年的积蓄都烧进去了。”他身边的小石头光泽温润,暖玉似的躺在雪地里,风雪到了它身边就融化成了水,隔着三米以外就落了下来。仿佛是听见智清的话了似的,它摇了摇身子,光芒时明时暗,好像有话要说。“别了,你有话等我放下这一篓子冰回来再说吧。”智清背着背篓往后退了两步,调整一下姿势背实了,一边拉着肩膀上的僧衣一边道,“——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把自己的血放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那边季千山早走了一趟回来了,伸手把铸魂石捞在手里缓缓摩挲着,小声念叨:“师父……”“等等!”智清好容易把那一篓冰块放下,转头看见季千山手里握着铸魂石赶紧扑过来把它放下,“你师父的三魂六魄都在里面,离体的魂魄易散,你师父又嗜睡,别把它放在手心里。”智清对铸魂石的理解自然比季千山高出许多,只见他将铸魂石又重新放在雪堆里:“龙游君你可千万别睡啊,待会儿睡着了你松懈了精神,从这铸魂石里跑了魂上哪儿找去。这个地方又不让用法术,我连挖土都得手工挖,回头找你可怎么找?”方晏初早在散去一身圣人之血的时候就想到了以后必然有人用圣人血做文章,于是不仅放得偏远,而且还设下无数禁令。别的也就算了,智清是当世少有的大能,总能想办法规避,但只有一点无法避免——禁用法术。方晏初考虑得比智清要周全许多,智清再多虑考虑防范的也不过是魔族,心里还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偏见。但是方晏初则不同了,自从他当上圣人,好的坏的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个“禁用法术”的禁用范围也不只是魔族法术,更包括了道家至佛门的法术。圣人血的珍惜程度不在天地圣物之下,不管是什么人拿了都能成事,方晏初要的就是不管是谁都别想拿到。只是当时考虑得太周全了,现在方晏初他们自己要用倒是更麻烦了许多。智清的徒弟倒是多,一茬一茬的,跟韭菜似的,但是多归多,能被托付信任的早被西方佛门接引去当真佛了,剩下的人都是跑个腿儿还行,智清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托付给他么办。那能怎么办?只能是智清和季千山两个人徒手挖了。“……”季千山眼看着铸魂石被拿走了,又怕智清说的是真的,恐怕方晏初真散了魂没处找去,只能蹲在地上看着铸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