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闷热之外,脸部麻痒的触感也让他不耐烦。
蚂蚁吗?还是美洲大蠊?
宿来下意识伸手掸了掸,可触摸到的既不是蚂蚁也不是蟑螂,而是柔软冰冷的丝丝缕缕——
是头发。
长长的头发,有点干枯毛躁。
发酵的血腥味在房里弥漫,宿来动了动鼻子,眼睫也轻微颤了颤。
常识上来说,这种时候不太适合立刻睁开眼睛。
血腥味里夹杂着砧板味,宿来喉头动了动,懒洋洋开口:“妈,大晚上的怎么了?”
在这个家里,半夜能出现在他的房间,还留着长头发的,除了王春英不会有第二“人”。
“吵你睡觉啦?”在王春英开口的瞬间,麻痒感消失,凝视感也减轻了几分,“我睡不踏实,想过来看看你,确认一下你真的回家了。”
“我半夜出现在你床前,你不会害怕吧?”王春英小心翼翼确认道。
宿来:“……”
要是换个“正常人”,怕是已经吓死了。
“我可以睁开眼睛吗?”宿来确认一下,心里做个准备。
王春英沉默两秒:“可以…你不嫌弃妈披头散发的话。”
宿来睁开眼睛,好家伙。
这妈是真披头散发,整个身体像电风扇一样倒挂在天花板上,头发在宿来脸部的正上方披散而下。
随着王春英悬挂的身体摇晃,头发一下一下扫过宿来的脸和胸口,跟秋千似的摇摆不停。
宿来:“……”
普通人可以第二次被吓死了。
“小四,你害怕这样的妈妈吗?”摇晃的王春英轻声问道,语气像对待很小的孩子。
宿来盯着她苍白的脸和模糊的五官,摇头:“不怕。”
“妈,空调坏了,有点热,”他看了眼开始漏水的空调,“要不你摇摆快点,扇扇风?”
这一回,倒是做母亲的愣了一下。
随后她真的像扇子一样摆动起来,为躺在床上的“儿子”带去丝丝凉意。
无论是物理层面还是玄学层面的凉。
“太好了,你不嫌弃妈妈这样,真是太好了…”王春英声音有些发颤,尽管她已经足够克制了,但仍旧难掩此刻激动,“妈老担心你会害怕…但妈想看看你…看着你妈才安心…”
“你不在家那几年,妈去哪都找不你,有时候实在太想你,就在你的房间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夜,天好快就亮了。”王春英絮絮叨叨的,比起聊天,更像是自言自语。
宿来摘下耳塞,安静听着王春英的絮叨,最后点点头:“来我房间挺好的,有空调。”
到挂在天花板上的王春英加快摇摆速度:“小四,这样凉快一些吗?”
宿来看了眼对面墙壁,女人的影子映在上边,一晃一晃的。
他盯着倒影看了数秒,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那个女人上吊死了,尸体挂在天花板上晃了一晚,对楼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风大,树枝摇晃的影子映在窗上。
“那是个很冷的冬天,树的叶子掉光了,是枣树还是槐树,也记不起来。”当时奶奶望着摇晃的树影出神,良久,再也没提到过这件事。
“妈,我怕你头晕。”宿来将目光移向天花板上的王春英。
“妈不晕,妈怕你热。”王春英还在加速,满头散开的头发飘起。
窗户外“砰砰砰”的声响持续,像是有谁用力关闭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