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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一般的空间内,红着眼角喘着粗气的耿天让乔刚无奈的笑了一下,套上棉布袜子又穿上棉鞋,起身拉住梗着脖子的耿天,“天娃,哥不跟你客气,钱,哥收着,你这份心意哥也记得,有啥事,吱个声。”
说完,从赵国军手中拿过一沓钱的乔刚离开了粮仓,从昏暗的粮仓内走出,冬日的暖阳照射在洁白的积雪上,晃眼的白让乔刚眼角一热,用力眨了眨眼,硬生生的咽回了喉间的堵塞。
疾步走向距离村委会并不远的自家大院,短短几分钟,看到虚掩着院门的大院,推开院门,乔刚没有回到小两口的房间,而是脚步一错绕到了旁边的西屋,打开房门,掀开棉布帘子,低头走进,穿过走廊,走进右侧的房间。
略显昏暗的房间内,一个满头灰白色头发的男人坐在炕上,旁边还躺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让人意外的是,男孩并不是平躺在炕上,身下垫的高高的枕头使得男孩的身体半仰着,呼啦呼啦的粗重呼吸从小小的胸脯内响起。
看到男孩的刹那,乔刚紧绷的五官松缓下来。轻手轻脚的走到炕边,用力搓了搓手,把掌心搓热放在男孩的额头,“爹,睡多久了?”
乔福利微微摇摇头,“一直没醒。”
轻抚孩子头顶的手微微一顿,“爹,俺们今天分钱了,等两天,等两天咱带六一去省里做手术。”
乔刚的话让守着孩子的乔福利呼的一下抬起头,“刚啊,你没说吧?没说咱六一得病的事吧?”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的乔刚摇摇头,“爹,俺没说,俺哪能说啊,天儿……”
停顿了一下的乔刚深吸一口气,“天儿不容易。俺知足,今个分了小一万,爹,够是肯定不够了,俺想把咱家房子压出去。”
沙哑的话语有着外人无法窥测的沉重和压抑,呼吸一滞,乔福利闭了闭眼,恩了一声,“中,只要能留住俺孙子的命,别说压房子,就是要俺这条老命也中,不过,刚啊。”
拉住乔刚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炕上的大手,目光烁烁的乔福利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认真,“刚,咱可不能麻烦村里人,也不能麻烦天娃,都不易,天娃还一屁股外债哪。”
胸口涨疼的乔刚恩了一声,“俺不说。”
长叹一口气的乔福利安慰的拍了拍乔刚的手,“那就好,刚啊,要去赶紧去,你去看看,要是行,哪怕少点也中,咱娃得赶紧去省里啊。”
深吸一口气的乔刚点点头,勉强打起精神站直身体,换了一件干净的外套,踹着家里的房本离开了家门。
而就在乔刚拿着钱离开粮仓时,红了眼角的耿天微微松口气,挤出笑容把手里的钱塞到张百顺身上,“百利哥,赶紧收着吧。”
说完不等张百利反应过来,耿天抱着钱袋子跑了,再次恢复寂静的粮仓内,用力抹了把脸的张百利看着放在百顺身上的两捆钱,“这叫啥事。”
迟疑的看着怀里红艳艳的百元大钞,张百顺咽了口吐沫,看向张百利,“哥,咋整?”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张百顺,“咋整,能咋整收着呗,真等三爷爷出来?”说完带着对乔刚的不悦和对耿天无法出口的感激,张百利也离开了。
随着张百利的离去,打声招呼的张百顺把钱踹好也离开了粮仓,剩下的赵国军、耿顺面面相觑半响说不出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率先打破寂静的赵国军拍了下手中剩下的一沓钱,“这钱还咬手了。”
自嘲的话语让沉默了半天的耿顺皱了皱眉头,“国军,你跟刚子关系最好,刚子……是不是有事?”
迟疑的询问,赵国军脸上的自嘲缓缓褪去,沉吟了半响,“不能吧,刚子没说啊,而且这段时间也没看出刚子有啥不一样,你看他两口子每天都忙忙活活的。”
想到留在前院干活的乔刚媳妇和乔刚,挠了挠头的耿顺按下心底的疑惑站起身,“行了,回吧,都没人了,咱哥俩也别再这憋着,回去把钱给你媳妇,国军,家里饥荒不差多少了吧。”
看到耿顺起身,同样站起的赵国军咧嘴笑了,拍了下放在兜里的钱,“基本上差不多了,今年可算不在拉饥荒过年了。”
只要想到这,赵国军就止不住的想笑。相携离开粮仓,在路口分开的赵国军边走边摸放在内衣口袋的一沓大钞,一股股的喜悦不断从心底涌出,一路小跑的回到家,推开远门,看到蹲在院子里的大儿子,满心喜悦的赵国军两个大步上前,一把从后面抱住孩子。
啊的叫了一声的胜子回头看到赵国军黑红的脸颊,咧着嘴,露出满嘴的小豁牙,“爹。”
哎的一声,把笑的憨憨的傻儿子放在脖颈上,“儿子,走嘞,爹带你去买肉。”
眼睛刷的一下锃亮锃亮的胜子抱住赵国军的脑袋,小屁股一个劲的颠,“爹,要五花肉,多买点,咱叫俺爷他们一起吃。”
脆愣楞的小声音有着属于孩童特有的天真稚嫩,憋不住的笑从赵国军口中吐出,哈哈哈的大笑声中,扛着儿子进屋,在胜子的惊叹中把钱塞到柜子里,又从炕柜下的抽屉拿出一张一百元的赵国军驮着儿子离开了家门。
原本还有些担心一顿吃不够的胜子这下子没有了最初的担心,别的不知道,但胜子知道,自家有钱了,是真有钱了,抱着赵国军脑袋的小手臂紧紧的抱住赵国军,“爹,俺以后能经常吃肉吗?”
胜子带着期盼的询问让赵国军脚下的步伐一顿,随即抬起手把儿子抱下,裹在怀里,“儿子,爹以后一定让你顿顿吃肉,爹还要供你上大校(学),只要你好好念书,爹砸锅卖铁也供,老儿子,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