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熟悉又陌生的院墙,在那东侧的梨花树下,北辰泠手中拿着一卷书,正细细研读,直到林傲雪和侍从的脚步踩响了院子里的枯草,她才抬起头来,目光与林傲雪遥遥的对在一起。“林千户。”竟是北辰泠先开口。“林傲雪见过郡主殿下。”林傲雪躬身垂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北辰泠示意林傲雪起身,又摆手让先前领路的侍从暂且下去,这才看向林傲雪,主动问道:“林千户肩上的伤养得如何了?”“承蒙殿下挂念,已好了许多。”林傲雪的回答规矩又刻板,北辰泠无法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真实的想法。她将手中的书放下,又道:“那日多谢林千户出手相救,连累千户受苦,令我着实十分愧疚。”林傲雪眉眼微垂,神态依旧十分恭敬:“殿下不必如,此彼时形势危急,殿下千金之躯,属下所为,乃分内之事。”北辰泠的视线一直锁定在林傲雪的脸上,见后者自始至终波澜不惊,脸上无喜无怒,心中的情绪半点也没有透露出来,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几分失落和遗憾。林傲雪脸上换了一块面具,将灼伤的伤疤隐藏起来,只露出另外一半,她的眼神十分深邃,将所有的想法和情绪都掩藏起来,不露分毫。此时清醒的林傲雪,比前几日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锐气,也少了病弱时的娇柔,周身浮动着一股阴厉的煞气,若不仔细观察,倒的确容易被她身上的气势欺骗,忽略她本身秀气的长相,让那半块面具慑了心神。“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与我说话吗?”北辰泠的目光有些复杂,她的视线胶着于林傲雪那半侧与故人肖似的面庞上,无奈地问道。林傲雪抬头,神情漠然:“不然郡主以为应当如何?”冷不丁被林傲雪质询一句,北辰泠心里那一抹惆怅散得干干净净,她摇头笑了,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嘲笑林傲雪没有自知之明:“你以如此态度冲撞本郡主,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这一次见面,北辰泠一直以“我”自称,许是下意识地,想拉近两分彼此间的关系,奈何林傲雪却不断地提醒她,尊卑有别。林傲雪闻言,单膝朝地上一跪,强制压抑着内心涌动不休的仇恨,极力保持冷静的说道:“殿下宅心仁厚,替在下保守秘密,在下感激不尽。但在下对郡主口中所言态度很是不解,还望殿下明示。”北辰泠沉默的看着她,拿不准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过了好一会儿,她收回目光,又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既决定留你,便不会为难你,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谨,起来吧。”林傲雪依言起身,垂首立在一旁。北辰泠见她如此沉默,心里莫名地升腾起一股无名火,她明知道林傲雪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哪怕遭受了不公的对待,哪怕被皇帝的侍卫按着头压在地上,她也不会吭一声。但北辰泠这一刻就是觉得生气,她柳眉倒竖,冷着眼问道:“你都不好奇本郡主为什么要找你来吗?”林傲雪死猪不怕开水烫:“殿下想说时,自会开口。”北辰泠对林傲雪这个倔强的模样恨得不行,虽然林傲雪是对她有恩,但她这次同样也救了林傲雪。若硬要算起来,林傲雪救了她两次,她将林傲雪从名庭山带下来,又找了云烟给林傲雪看伤,甚至替她隐瞒了她女子之身的秘密,她们早已不相欠了。“林傲雪,本郡主劝你最好识时务!”北辰泠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然则,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生气。林傲雪一脸莫名其妙,她甚至在心里怀疑自己是否是出门冲撞了哪路神仙,为何今日每见一个人,都要冲她发火,而她还完全拎不清状况,真是飞来横祸,一场天灾。“还请郡主息怒。”除此之外,她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如何劝说这个喜怒无常的郡主殿下。北辰泠在拍响桌案之时,便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拧紧了眉,用力呼吸两口寒凉的空气,无奈地闭上眼睛,缓和了语气:“算了,本郡主今日心情不好,你且陪本郡主坐一会儿。”林傲雪依旧困惑,她看了一眼北辰泠身旁的石凳,道:“殿下,尊卑有别,在下站着便好。”北辰泠两眼一瞪,怒气再一次蹿升起来,抑制不住地抬高了声音:“让你坐你便坐,哪来的那么多话!”林傲雪眼皮一颤,她真想反驳一句自己话已经很少了,但她还是没有将内心的抗拒表现出来,转而恭恭敬敬地在北辰泠身边坐下,她双手搁在膝头,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