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瞎的好处是:哪怕无意间打翻了酒杯,顺理成章而不会惹人怀疑。“啪嗒”轻响,红酒杯应声倒落在餐桌上。猩红的汁液顺势流向聂子骞,飞溅上他的雪白的衬衫。“啊,真是不好意思,”谈行止手足无措地举起碰到杯子的手,装蒜问,“我是不是打翻了杯子?”他听见“咯噔咯噔”的握拳声从桌底下传来,而一向沉稳的聂子骞,掩饰不住的愠怒,死死盯着谈行止的脸。但没多久,聂子骞居然又笑出声来:“没关系。”然后,他转向温晞,柔声道:“等我五分钟,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谈行止急不可耐地等着聂子骞离去,也等着侍应处理完残渍离开。终于,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温晞不自然地抿了一口红酒,抬起头来,今天第一次不再闪躲,大大方方正视着他的脸:“谈行止,我们不是昨天已经说好,我们,一笔勾销了?”“我没有答应过,”他透过墨镜看着她,她好像黑白默片中不真切的一个幻影,但他想抓住这个幻影,“因为我还有话要对你说。”他手指已捏住了镜腿,打算把墨镜摘下:“我……我……”积蓄已久的心里话和压抑不住的情愫作祟,即将脱口而出——我骗了你,念念。但上天总不能让他如愿以偿。温晞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乍然响起,截断了谈行止的话。她轻扫一眼,立马接起:“喂,小绵妈妈,有什么事吗?”那端模模糊糊地传来哭诉的声音,温晞听着听着,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他没有找过我。你别急,报警了吗?他……他……我知道有几个地方他可能会去,我现在就去看看。”她挂了电话,飞快拎起她的手包,冲谈行止喊:“车钥匙呢?你车钥匙呢?把你车钥匙给我。”谈行止从身上摸到车钥匙,递给她:“怎么了?”“小绵留下遗书,从家里跑了。他妈妈找不到他,问我他有没有来找过我。”温晞顾不上道谢了,“等子骞回来,麻烦你告诉他一声,我先去找他了。”谈行止匆忙站起身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带我一起去。”温晞攥紧了他的车钥匙,迟疑地望着她。“或许我能帮上忙,”他用不容她拒绝的口吻笃定道,“带我一起去,sissi。”温晞开着谈行止的车,一时六神无主,而叶渺正在通过车载电话和她语音:“晞晞,小绵他没来过基地,你知不知道他还可能去什么地方?”“我和子骞上次答应他过,带他去冰雪世界玩。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去那里,我现在在去冰雪世界的路上。小绵妈妈说,衣柜里少了一套羽绒服,小绵可能真的去冰雪世界了。”已经快要开到冰雪世界了,温晞抬眼看了看面前堵塞起来的长龙。他们的车被困在中央,动弹不得,堵了快有十分钟了。温晞摇下窗,探出头,看见前方似乎封道了,一时半会通行不了。她心急如焚,望了一眼后座若有所思的谈行止,焦急对他道:“对不起,谈总,人命关天。车我先留在这里了,麻烦你处理一下。”“唉,sissi!”谈行止来不及叫住温晞。她已果决地推门下车,疾跑向身后的永安广场。只要横穿过这个广场,她就能抄近路到冰雪世界。起初进入广场时,还十分空旷,但跑着跑着,她也搞不懂怎么回事,瞬间就被忽然出现的密集人流瞬间包围了起来。“灯会开始了!灯会开始了!”温晞听见周围的人共同鼓掌欢呼着,不由自主地被挤进了人海漩涡。被温晞留在车上的谈行止向外瞟了一眼,突然想起,今天刚好在永安广场有大型灯会。他远远便望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心里七上八下起来。他忽而回忆起那一年在巴塞罗那度蜜月时,他就是趁着游人如织、人潮汹涌时,将温晞一个人丢在了人流里,趁乱飞回国去找郁星辰。一周之后,温晞从巴塞罗那回到家里后,就从他们的婚房搬离了出来,住进了客房。现在回想起来,巴塞罗那的那一天,就是他们关系的转折点。早在那一天之后,她就彻底对他失望了。他心慌意乱地跳下了车,不要命地冲进了广场,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执勤协警拦住了去路:“先生,前方刚刚发生了踩踏事件,我们正在疏散人群,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先不要进去。”“踩踏事件?”谈行止一听,气血翻涌,更绷不住了,“我太太在里面,对不起,我必须进去找她。”“先生,先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