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说对了,那个人就站在你太太的立场上说话。”穆朝朝皱着眉,嘟嘟囔囔地摆出一副抱怨的模样,“到时候去了香港,你还是给我另找一个住处吧。钱由我自己来出,还与现在一样。”
周怀年有他自己的打算,可眼下也只能先顺着她的意来,“行行行,你说怎样便怎样。”他坐到床上,将她也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脸颊贴着脸颊,他又问她:“还有呢?他还与你说什么了?”
穆朝朝撇撇嘴,装作不耐烦地答道:“不想说了,想起来都不舒坦。”
想她是真生气了,于是周怀年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哄劝道:“我们朝朝最懂事了,别与他一般见识,嗯?下回他要再来,我就拿扫帚给他轰出去,行不行?”
穆朝朝“哧”的一声笑出来。而后,微微转过脸去,与他额头对额头地相抵着,“他说的,也不是全有错。等到了香港,你与苏之玫还应当先维持着表面夫妻的关系。”
毕竟香港那边也有不少从前兴社的成员,但大多都与成啸坤有关联。虽说成啸坤已经不在,但苏之玫怎么都还算是成啸坤的义女,周怀年若想在香港站稳脚跟,那一层关系暂时还不能捅破。原来他还在烦心这桩事,但听穆朝朝今日这般说,他便安心了不少。说她懂事,那不是哄她,她在他心里从来就是十分明事理的女孩子。
周怀年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微张唇口说话,声音便贴着她的唇暧昧着:“今日减药量了,要不要……”
穆朝朝耳根红了一下,下一秒便按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我要先给你修指甲。喏,我东西都准备好了。”说着便将手里一直攥着的那个工具盒拍到周怀年的手上。
周怀年愣了一下,而后无奈笑起来,“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就你那狗啃的技术,我实在有点害怕。”
穆朝朝往后推他一下,周怀年便顺势倒在了床上,“你这是要我在‘暴力’下屈服?”
穆朝朝扑到他身上,捏着他的下颌问道:“那你这是不想屈服?”
周怀年将手举至头顶,作投降状,“不敢不屈服,但凭穆小姐处置。”
“这还差不多。”穆朝朝心满意足,将他放开。而后又命令他为她接下来的工作做好准备。洗手、铺纸、挑选工具,这样一来,也不知是谁服务于谁,左右他们两人都很高兴。
穆朝朝今日修指甲是真的上了心,周怀年的十指在她的修剪下,竟没有一个是歪了缺了的。不过费时也是真的,平均算下来,一个指头从剪到修,至少都得花上五分钟的时间。可她对他这般耐心和认真,让周怀年的心里都不知该如何感动才好。
修完最后一个指甲的时候,穆朝朝这才笑着抬起头来。当她的笑眼恰好对上周怀年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时,她心里有些泛酸,于是她的眼神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
“没想到,修指甲这事儿还挺不容易的。”她抬手拭了拭额角上沁出的汗,想通过说话来分散自己心里的那点难受的劲儿,“上回看你给我剪,感觉你还挺厉害的。难道你从前还专程去学过?”
周怀年笑笑,站起身来,一面收拾着那些剪下来的指甲,一面淡淡地回答她的话:“不算专程学过。但从会使剪子开始,就替我娘修剪指甲了。那时年纪小,有许多次都剪到了她的肉,甚至也有害她流血的时候。可她也不怪我,只是说,慢慢就好了,慢慢就好了。所以,慢慢地,我就愈发小心。慢慢地,在小心之中,手上也就愈发熟练。后来她走以后,我便再没替别人修剪过。直至那日给你修剪,我才发觉,我这门好手艺可不能再荒废了,往后得总替你修剪才是。对了,不瞒你说,我还会剪发。等到了香港啊,那边的天气湿热,我就给你剪个短一些的瘦月式,这样凉快一些,你说怎么样?”
周怀年笑着回头,以为她也该是扬着一张笑脸对他。然而,他回头看到的,却是她满脸是泪的样子……
结婚照
周怀年回头看她时,穆朝朝手里的剪子便掉到了地上。她的手指正在渗血,而她的眼泪也无法收住。
“怎么这样不小心?”周怀年蹲到她身前,拿起她受伤的手,心里颤着,不由得生出怨怪。
他的嗔责带着心疼,惹得穆朝朝又忍不住流下更多的眼泪来。眉心拧着的周怀年忽然被她哭得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语气重了,便再也不敢有一点责怪,赶忙抬手,去轻轻抚她湿漉漉的脸蛋,“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下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帮我修指甲了。咱们不哭了,行不行?”
穆朝朝死咬住唇,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想要强忍住泪意,并拿他的手去挡自己的眼睛。手是她故意用剪刀戳伤的,只是想用来遮掩自己胸腔里愈发涨满的悲伤情绪。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隐瞒情绪的人,少女时代的她,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哪怕后来因为江家遭遇了重大的变故,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在她一人身上而让她的性子有所改变,那她也依然会在受不住的时候,躲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地哭上一场。
可这样的方法,在面对周怀年时,彻底失效。她在他的面前,装不出世故,装不出若无其事,装不出强颜欢笑。她高兴了,她难过了,她委屈了,她痛苦了,她的一切感受,她都控制不住地想让他感知到。可以后,他很可能再也感知不到了。
她呜咽地哭起来,躲在他的手掌后,用欲盖弥彰的办法,将自己的痛苦赤裸裸地呈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