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找着家制衣铺子,给你拿了衣服和鞋子。”陆颜真脸上挂着薄薄的汗珠,瞧起来竟有几分魅惑。曲风风失神的望着陆颜真,又迅速撇开头,接过衣服便施法换上。衣裳有些小,料子也不算好,至多是颜色瞧着还帅气些,不过鞋子选的不错,正好合了曲风风的脚。“多谢。”曲风风难得有了笑意,出手将原先陆颜真的袍子又盖在陆颜真身上。“走吧,去找找醉生梦死。”曲风风道。他俩一前一后,在一片废墟里找着人烟,在这偌大的顾泽城里,显得尤为萧条。“哐当—”一块破旧匾额从门上掉了下来,差点砸中陆颜真,老陆心有余悸,正准备踹那块不长眼的匾额时,却在匾额上找到了几个字。醉生……却没有梦死。陆颜真定睛一瞧,面前这幢破楼确乎为大半年前的醉生梦死,可那时候的醉生梦死那般欢快,现如今都是尘土。醉生没有了梦死,窑子里也没有了叶兰亭。更别提会有那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名场面,于陆颜真而言的大半日,却是凡人的浩劫。“人间常有这样的战事吗?”他开口有些苦涩,可曲风风只是沉闷着告诉他:“你又不是没看过那些话本子,为什么还要问呢?”“可是,”陆颜真激动的抓着曲风风的衣袖:“话本子里面说过,两国开战,要么举旗投降,要么抗战到底,那敌不过的一方极有可能会被屠城。”他松开手,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有些难以接受。“该不会,这儿真被屠了吧……”陆颜真独自呢喃着,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曲风风眯了眼睛:“阿颜……”可陆颜真摆摆手,独自一人踉跄着朝前走着:“别喊我,让我静静。”他的步子不稳当,似乎马上就要摔倒了一样。可他真的,没有料想过人间的事情。譬如战争,譬如死亡。他被困在无涯岛三千年,没有好好瞧过外头的风景,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那些存在话本子上的事情,今天终于看了个干净。多么声势浩大,曾经那样繁华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这是人间必有的事情。这也是南隅山经历的事情。“风风,”陆颜真走累了就靠在一旁的断墙上,合上眼睛喘着气:“你知道南隅山是怎么被灭族的吗?”曲风风站在他跟前,神色如常:“你问这个做什么?”“就给你讲讲,当个话本子听,有不碍事。”曲风风默然:“阿姊给你讲了?”陆颜真睁了只眼睛,歪头看他:“老曲就讲了那一点点,又不够我当书说的。”他就着断墙缩了缩背(这是惯有的挠背姿势),随即又蹲下来:“你也别站着,学着我,这样听书更方便。”曲风风刚想拒绝,可陆颜真拽着他的手,态度似乎很强硬。于是铁骨铮铮的曲风风,被迫蹲了下来。随后陆评书开始唠嗑。“南隅山有足足千来只的凤凰,还有同凤凰生的极像的赤色锦鸡,锦鸡作为家仆照料着凤凰的起居,当凤凰灭族的时候,那些家仆也一同殉主。”墙角吹来微风,拂起陆颜真的发丝,他抬手盖在曲风风脑袋上,兀然笑了起来。“板着脸做什么,我只是有感而发,又不是不高兴了。”曲风风抬头注视着他,怔怔道:“那你好端端的,讲凤凰的事情做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怪可怜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却被别人当做筹码给害死了,和凡人一样,即便他们是神仙,可灾祸来了,也和这些凡人一样,束手无策。”他拨弄着地上的石子,内心并不好受。南禺山,南禺山,这个字眼,在他心底挥之不去了。如果他也能回去的话……“风风,我其实想告诉你,我不是我阿爹的孩子,我……”陆颜真开口想告诉他一些事情,可曲风风忽然警惕起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讲话,还在他耳畔小声道:“嘘,有马蹄声。”随后,曲风风便很快施法替自己和陆颜真施了隐身咒,匿藏在废墟之中。可不远处,一支训练有素的齐国军队,正举旗而来。当年今日风头正好,那杆旗帜在风中飘扬着,明亮的色彩配着那个“齐”字,都极其惹眼。不过最惹眼的,还是那领头的,戴着朝阳烈日面具的男子。——齐国战神,小叶将军。那位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将军世家的公子。陆颜真趴在墙头上望去,只见那面具下的小叶将军,眼神冰冷,似乎没有喜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