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钟姚小声嘀咕。旁边的闫清也是蹙眉若有所思。这人并不陌生,在西城门见过两次,可不就是那个什么节度使吗?上次花朝,自己落水也是间接拜他所赐。想到花朝,她突然忆起这人可是个老色批。遂悄声对闫清交待:“到后面去,别让他看到你。”这话正中闫清下怀,于是他趁着众人都关注着门外,悄无声响的退到最后面墙角的几个丫鬟身后。众人见来者不善,纷纷噤声不语,唯有钟老爷硬着头皮上前:“禄将军,您这是……”禄正元停在灵堂外面,往内看了一眼,假意伤感道:“本将军刚回沛城,便听闻钟老爷你慈母仙逝,你我莫逆之交,本将深感悲切,故而不请自来,你该不会怪我无礼吧?”钟老爷愣了下,似不知这句莫逆之交所为何来,不过这话不能问出口,也只能殷切回答:“怎么会呢?将军有此心意,钟某深感荣幸。家母在天有灵也定会感谢将军悼念的。”禄正元点点头,转身将腰间佩刀解下递给身边下属,然后抬步走到灵前,严肃认真的拜了三拜。钟姚也低头默默的向铜盆撒了三把黍稷梗。禄正元拜完后,往左右看了看:“想必这三位便是钟老爷的爱女吧?”钟老爷不知其意,躬身应道:“正是。”禄正元没说什么,又转了话头:“本将军这次来除了祭奠令慈,倒还有一事想与钟老爷商议,不知钟老爷可有空与我单独聊聊?”“这……”钟老爷脸上出现一丝微弱的抗拒,随即又掩了下去,抬手示意:“将军请随我来。”待二人走了出去,闫清又默默梭回钟姚身边。“奇怪,钟老头怎么会和当兵的扯上关系?”钟姚小声嘀咕。这问题同样是闫清好奇的,照理来说,钟家这种商贾之家,与普通官员有牵扯不稀奇,但是怎么也不应该和当兵的有什么关系。这无论怎么看,都很大程度上不会是什么好事。-与此同时,钟府另一侧。钟老爷将禄正元带到蔚芳园的凉亭中,下人沏好茶后,便将人都遣了出去。待园内再没他人,禄正元端杯环视一番景色,然后转头率先开口。“上次所说之事,不知钟老爷考虑的如何了?”“这……”钟老爷有些局促,他犹豫了下,小心的斟酌道,“承蒙将军看得起钟某,自是感激不尽,只是……钟某无能,向来只敢恪守本分,实在是没胆子做那罔顾法纪之事啊……”“恪守本分……”禄正元如狼般的眼神直视过去,似在细细品味这个词,蓦地,他语带讽意的轻笑一声。钟老爷顿时有不太好的预感。“你说如今还埋在濮山矿洞下的那二十七具尸体会认同这词吗?”钟老爷大惊失色,猝然起身瞪着他:“你,你,你怎么……”“我怎么会知道?”禄正元悠然含笑,“你以为汛期违律开矿,致二十几人丧命此等大事,是谁帮你在朝廷那边瞒下来的?不会真以为那个小小的工部检察官有这本事吧?”“是你……”钟老爷恍然低喃。禄正元收了一身凌厉气势,尽量显得和颜悦色:“别紧张,本将军不是来问罪的,我是来找你合作的,这便是我的诚意。”钟老爷腿脚微颤的站立半晌,才敛了下心神,勉强镇定下来,又谨慎的坐回去。禄正元倒是神色自然,与他形成鲜明对比。“我实在想不明白,比朝廷高出四倍的购价,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这难道不比你汛期违律开矿挣的多的多?金山银山就摆在面前,你还犹豫什么?”“可是……”钟老爷双肩低垂,眉毛紧皱,内心似在天人交战,“将精铁私自卖给外族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何况还是回鹘……”大雍矿脉丰富,更是拥有最优质的精铁矿,用其锻造出来的兵器更加坚韧锐利,也因此,大雍的兵力单在兵器这一块儿就较之别族强上许多。回鹘一直是大雍宿敌,长居大雍北境外的高原地带,矿脉稀缺,多次进犯大雍,都在人数与兵器上着实吃了不少亏。大雍虽允许私矿,但早在太祖皇帝时便明律规定,其中凡精铁产出只能售于朝廷,严禁私贩异族,违者重惩。“成大事者,怎么能畏首畏尾呢?”禄正元将一个茶盏往钟老爷面前推了推,“这事由我主导,你只需配合,到时工部的检察官也会是我们自己人,出了多少精铁都是我们说了算,这钱唾手便可得,你不心动吗?”钟老爷内心惊惶矛盾,微抖着手端起茶盏:“这……安全吗?精铁出关很难完全掩人耳目吧,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