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她开始装草药。装着装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打开去年做的木箱子。从箱子底下摸出一个精致的钱袋,取出一颗金花生。这些实心的金花生她一直随身藏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她真的能逃出牢笼,可却一直不敢拿出来用。如今三年过去,萧应的皇位早已坐得稳稳当当,或许已将她遗忘。她想了想,把这颗金花生装进自己朴素的荷包里。打算到城里换了碎银,给全家人改善一下伙食。虽说这几年她采药种药混个温饱,但日子真的不能说有多好。她也想穿好吃好,却是万万不能打了别人的眼。如果她是普通的穿越者,她当然想凭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然而她不仅不能太过显眼,甚至还要将自己泯灭在平凡之中。装好草药,和王氏打一了声招呼出门。王氏像往常一样嘱咐她几句,默默地倚在篱笆门外送她远去。她走得老远,回过头来还能看到那花白的发在风中飘舞。三年的相处,她已将王氏和燕老头当成自己的亲人。明明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却总让她生出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出了湾子,搭上村子里的牛车去到镇上,再从镇上走路去县里。一般的草药镇上都会收,她也不总是去县里卖草药,有时候是一月一次,有时候是两月一次,卖的都是价格较高的那几种以前百姓出门不易,路上不太平。如今倒是托萧应的福,民风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登基后不知颁布多少新政,对于拍花子的人和劫道的匪,更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饶是如此,她每回去县里还是要乔装一番,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先是扮成一个寻常的妇人卖掉草药之后,她又套上一件料子较好的褙子。绕了好几条巷子后,找到一家当铺。进了门,她昂着头上上下下一通打量,颇有几分趾高气扬的架势。铺子里的小二都是人精,一看她光鲜的外衣和袖子口露出来的旧衣,就知道她是一个家道中落又极要面子的人。她让小二把掌柜请出来,说自己有好东西要当。小二一听,满面客气地让她等一会,去到后面知会自家掌柜。掌柜是个体态富贵的中年男子,笑得像个弥勒佛。燕青像是肉疼似的拿出那颗金花生,掌柜见惯好东西,倒也没有太过惊讶。称了重,整整九钱。“九钱整,夫人是要活当还是死当?”“死当。”燕青想都未想。“死当价高,三两银子。”掌柜笑眯眯地伸出三根胖胖的手指。卖草药几年,燕青对时下的钱币兑换还是知道的。金子的价格约是银子的十倍,九钱金换九两银。她不知道当铺的折损是多少,但很明显划不来。与其当掉,还不如找个地方把花生融了。见她收好金花生要走,掌柜的眼珠子一转,“夫人,四两银子,不能再多。”“全家人都等着银子救命,当少了不划算,我再想想其它的法子。”掌柜的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主,咬咬牙,“五两银子,不能再多。”“六两。”燕青头也不回。当她将要迈过门槛时,听到掌柜的同意了。六两银子她全要了碎银,这样用起来才不打眼。掌柜的笑成一朵花似的送她出门,虽说这笔生意赚得不狠,但这颗金花生的造型精巧,比常见的那些都要好。他喜滋滋地把玩着金花生,想着留给自己的大孙子做生辰礼。突然他脸上的肉抖了抖,急急忙忙去到后面的屋子。打开抽屉,从三年前的账本底下取出一张纸。纸上画着一颗花生,唯妙唯肖。他仔细比对着,每一个纹路都不肯放过。他脸上的肉越发抖得厉害,手也跟着发抖。好半天的功夫,他倒吸一口凉气,取来纸和笔飞快地写了一封信。这样的好事,竟然让他遇上了。发财了!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燕青出了当铺,七拐八弯地乱绕。直到确定身后无人跟踪,这才去到之前自己藏放装草药背篓的地方。脱去崭新的褙子包好放在背篓里,快步混入行人之中。长丰县并不算多繁华,与明安城可谓云泥之别。不过该有的还是会有,酒楼茶楼以及各种各样的铺子鳞次栉比。路过包子铺时,她买了肉个素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城外走,不时与行人擦肩而过。好在时下民风开放,街上妇人女子比比皆是。酒楼里飘出来的香味勾得人不停驻足,她望着那高高的旗幡失神。那些曾经的富贵历历在目,明明很想遗忘却总能清晰记起。正当她出神的时候,酒楼里出来一行人,皆是官府中人的打扮。为首的青年俊朗英武,身着四品制式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