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泽深呼吸了下,平心静气,对元真说明来意:“殡仪公司那边说,他们可以提供祭文模板。但我觉得,还是咱们这边来写,更能告慰小叔在天之灵。”元真叹道:“也对。”于是说起这些年清心道长在天问观所做的大事小事。宣扬道法,免费开课讲解经典,修葺观中建筑,各种捐赠……应松听着,再度落泪。应泽心中的天平也渐渐倾斜。两边聊了很久。应泽与应松在观里吃了顿素斋,到下午还是在聊。应泽无意间问起,接下来天问观要怎么办。元真苦笑,说道教协会那边会安排新观主,天问观永远都在。只是人不在了。等天色将暮,应泽与父亲一起下山。应松站在石阶上,一步步往下,感慨万千,说:“小泽,祭文我来写,今晚就写。”他很怕自己身体又出岔子,以至于不能安心参加弟弟葬礼、送弟弟最后一程。应泽道:“爸,也别累着。”搀扶父亲下山。接下来几天,岑丽珠每日都会打电话,问问应泽那边的情况,也说说自家。对于儿子的态度,小泽虽然表现很平静,可岑丽珠仍然心怀愧疚。应泽之后还打算因情伤远走,所以在岑丽珠打电话时,没有再劝阻她,而是表现出些虽然含蓄,但岑丽珠一定能听出的难过。其实挺对不起阿姨的。但真的情绪,总比演出来的假情绪更令人信服。果然,岑丽珠大感心疼。小泽被辜负,却还这么温柔体贴,从容放手。回过头看自家儿子,哪哪都不顺眼。被她这脾气逼着,孟英哲夹在其中,两面不是人。这天饭桌上,岑丽珠又道:“当初你要玩乐队,我和你爸都不阻止,就是觉得你聪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这样,那爸爸妈妈尊重你的想法。可阿越,从你和小泽在一块儿到现在,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孟越,或说假孟越听到这里,微微拧眉,脸上多少透出点不虞。实话说,听了几天一样的话,他实在有点不耐烦。到底孟越是你儿子,还是应泽是你儿子?!虽然岑丽珠念念叨叨的时候,多少会带出一点孟越过去的事,帮此刻披着他壳子的假冒者了解这具躯壳的过往。可一个意思的话,听了太多遍,还是有点腻歪。假孟越放下筷子,站起来,说:“我吃好了。”他这幅态度,看得岑丽珠更冒火。岑丽珠道:“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小泽之前还说,让我体谅你,出去几个月,你原本就有变化。可现在——简直不像是我儿子。”假孟越一顿。他眯起眼睛,问:“应泽还这么说过?”“是啊,他到现在还惦记你。唉!”某种程度上,岑丽珠也有作为母亲的直觉。如果不是应泽提前打过预防针,这会儿岑丽珠没准已经确定,自己儿子壳子里换了人。她虽然年纪上去了,可一直在大学里教书,每天接触的都是年轻人,所以对“穿越”、“重生”这些词汇并不陌生。儿子之前的情况,已经很不科学。那在此基础上再被“夺舍”,好像也说得过去。假孟越沉默片刻,语调有点古怪,说:“那我倒要谢谢他。”谢谢他帮我遮掩。时日如梭,转眼,就是清心道长的告别仪式。作者有话要说:孟越:作为本文主角,这是我掉线的→_→情伤作为“清心道长”,应柏交际甚广,与许多海城名流都有来往。这些人或许与应松父子有生意往来,或许只是平常点头之交。到了告别厅,看到应松、应泽,才恍然知道,原来这竟然是一家人。应松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大多时候还是应泽接待。而在旁人看来,应柏查出癌症的事,与应泽突然从嘉诚离开,两边自然而然被联系在一起。在他人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应泽没有解释。孟越一家第一天就来了。岑丽珠精心挑了一束白菊花。她与应泽拥抱,眼神复杂。岑丽珠说:“小泽,你也别太难过,自己身体要紧。”应泽说:“没事,都会过去的。”在旁人眼里,这段话是指应泽小叔去世。但岑丽珠与丈夫,加上假孟越,三人都知道,岑丽珠还在暗指儿子与应泽的问题。应泽和之前一样,表现得很淡然。但他的视线始终若有若无挂在假孟越身上。他知道这是个假货。但不能让叔叔阿姨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假孟越知道。所以在假孟越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点轻蔑、厌烦的时候,应泽露出恰如其分的受伤。这样气氛里,岑丽珠再想说什么,都无法诉之于口。她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带儿子过来,反倒是让小泽难过。至于儿子,岑丽珠已经完全不想和他说话了。哪怕他真的重新当小泽是朋友,岑丽珠都不会这么生气。可看看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