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贾元春的所作所为却还是狠狠踩在了她的底线之上。先是以花言巧语哄骗她给佟佳氏送什么补汤,实则却是上蹿下跳企图自荐枕席。甚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再一次利用她的信任哄骗了她!打着她的名头窜到皇上的面前,用那等见不得人的下贱手段爬上龙床……简直就是将宁寿宫和她这个大清太后的脸面放在脚下践踏!最重要的是,若非佟佳氏和玄烨都还是那头脑清醒之人,也相信她的为人秉性,她都根本不敢想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果。她这么多年对任何事都不管不问不插手、只管关起门来谨慎度日究竟是为的什么?生性恬淡只是其一,最要紧的是,现实情况也根本不容许她瞎蹦跶。现在的大清早已不是先帝时期的大清,更与皇太极时期有着天壤之别,大清与蒙古的关系也早不比当初了,看看这三位帝王的后宫就足可见一二。她这个正儿八经蒙古血统的太后娘娘,只要好好活着、当好这个纽带当好吉祥物就足够了。这冷不丁送个貌美宫女上龙床,是想做什么?后宫不缺女人也不缺子嗣,用得着她这个太后出来瞎操心吗?保不齐是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呢。搁谁不得犯嘀咕?一旦叫皇帝起了疑心,她自己再没有舒坦日子可过并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叫她惶恐的是,她的身后还有整个科尔沁。牵一发而动全身啊。绝不能因她之故而让皇帝误会科尔沁有任何异动乃至不臣之心!是以,她是真真恨死了贾元春那个女人。原本的惊喜之情欣赏之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彻底冻在了当场,热情直线下滑。五公主一见她变了脸色,就知这一手果真奏效,就赶紧趁热打铁,“贾元春在皇玛嬷跟前伺候了足足十一年才露出本来面目,丝毫不念旧情反手就狠狠插了皇玛嬷一刀子,足以见得那是个何等心思深沉、阴险狡诈且无情无义之徒!她是贾元春的亲表妹,两人身上流的血都大差不差,骨子里必定也是一样的人,皇玛嬷千万不能再被表象所蒙蔽了,吃一堑长一智啊!”说完这话,五公主就迫不及待地看向了林碧玉,暗藏得意期待,似盼着能看见她惶恐失态的表情还是怎么的。可惜,不管是什么意图她都注定要失望了。林碧玉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仍是那般平静淡然稳如泰山,仿佛旁人所说的根本不是自己,又似根本就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她坐得住,有人却坐不住了。只见胤禛满脸阴沉冷笑不止,“你与我与十四是同父同母的亲手足,论血脉,咱们是一模一样,可论起为人品性,咱们之间却是天壤之别。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姐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表姐妹?你这言论简直荒谬可笑至极!根本就是又蠢又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又蠢又坏?还有怎么就是天壤之别了?谁是天谁是壤?你是不是借机骂我!皇玛嬷你看他……”“看谁?”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爽利声音,一道身影映入众人眼帘。体态风流面容甚是娇艳妩媚的一个美妇人,赫然正是多年盛宠不衰的宜妃娘娘。
进来先是给太后行了一礼,旋即才笑盈盈地看五公主,“老远就听见你委屈巴巴的叫嚷声,不知又是哪个叫咱们九儿受气了?”“宜妃娘娘万福金安。”这时,她的目光才转到那二人身上,笑道:“该不会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欺负妹妹吧?这是官司打到太后娘娘跟前来了?”来得这样巧?胤禛眼神微闪,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儿,改变了说辞,作出一脸惭愧的表情,“叫您看笑话了……”宜妃立即就接了话,“唇齿还难免有个磕碰的时候,更何况是一家子兄弟姐妹?打小谁家还不是吵吵闹闹甚至打着架长大的?犯不上这样急赤白脸。可巧我既是赶上了,不如也说来叫我听听看,我来帮着给你们断一断这官司?”随即蹭到了太后身边撒娇,“您不能嫌臣妾多管闲事吧?”太后向来偏宠她,哪能有个不乐意?只点点她,无奈笑笑。“起因就是方才……”简单将白狐引起的纠纷又说了一遍之后,胤禛又接着说道:“这点小事原本解释清楚了也就揭过去了,偏五妹妹不依不饶非得逮着人不撒手,硬是要给人扣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实行‘连坐’不可。娘娘您说说,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说法这样的道理?这不是纯欺负人吗?”“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宜妃恍然大悟,并未对此事具体发表任何意见,反倒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素日在宫里也就只叫她的名字封号,猛地一说起我才想起来她竟还是出自荣国府的姑娘呢。”说着,看向林碧玉,“早年在家做姑娘时还曾与贾老太太有过数面之缘,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老人家应当也有七十好几了吧?身子一向可还好?”可没听说过贾家与郭络罗家有什么交情,这样的当口还顾得上假意寒暄不成?联想到这位娘娘来得突然,还“好管闲事”,林碧玉的心里就有了些想法。遂慢条斯理地说道:“娘娘恕罪,奴婢已经许久不曾登荣国府的大门,怕是不能回您这个问题了。”宜妃满脸诧异,“这是何缘故?”“这……”“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何况还涉及到长辈……请恕奴婢不好细说,只能说——到底还是应了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罢。”宜妃的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欣赏之色。虽说她将梯子递过去是想叫她撇撇关系的意思,可倘若她趁此机会一股脑儿地说道这个讲究那个,却反倒是过了。正如她所言,到底是长辈,再怎么万般不是人也轮不到晚辈在外头大肆宣扬指责批判。恰恰这简单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足够令人遐想了。太后本就是出身不凡的蒙古贵女,又在深宫之中历经半生沉浮,早已是看遍了各色纷争,还能不了解高门大户里头那点子猫腻儿?无非就是利字当头,相互算计构陷罢了。正所谓蛇鼠一窝。看看那个贾元春,就不难想象她的骨肉至亲,保不齐整天在折腾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谋算呢。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轻而易举就将自己摘了出来,根本无需细说太多。再联想到前头那句“已经许久不曾登荣国府的大门”,太后心里说不准都在琢磨这孩子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呢。若不然,怎么连嫡亲的外祖母都不肯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