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立马甩开箬竹拉着他手腕的手,眼神充满奇异和戒备:“你是刚刚藏石头后的人?”箬竹一愣:“你发现了?”少年朝她稍探头吸了吸鼻子,很快说道:“你身上的味道,和我们不一样。”“你不是鬼族。”箬竹被他说得抬起袖衫闻了闻,除却她昨日泡百花浴的淡淡熏香,并没有其他什么味道。但也与一路所见鬼族身上皆染血斑驳,伤口遍体,血腥味遮都遮不住俨然不同。但箬竹不觉得他们非同族就一定会存在隔阂,她很坦然地告诉少年,方才看到听到的事,提醒他快些跑去个安全的地方,以免被那壮硕男子寻来更多的人围堵。少年只是盯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你?”箬竹耐心解释:“你都猜出来我不是鬼族了,就说明我不受困于九幽地狱,自然不会害你。”“嘁,那可说不准。”少年打量着她的眼神毫无信任可言,说出的话也很谨慎,“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被那群家伙收买来博取我的信任,然后把我的藏身之地卖给他们,或者直接把我骗去任他们宰割?”他逻辑没有漏洞,箬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白。突然,他们所站地方背后的岩石间隙,缓缓伸出来一只手。箬竹身高比少年矮些,立马注意到了这只乌青色的鬼手,似是想掐住少年瘦削脖颈,再拧断。她几乎是本能反应,想也没想将少年往自己身后一拉,灵力光球同时打出去,阻止了鬼手恶行。转过身,箬竹发现少年还在盯着她,直勾勾一瞬不瞬,漆黑眼眸比方才更深邃,仿佛要用视线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洞似的。她下意识想开口解释方才救人行为,但见少年理都不理她,径自淡淡走了。箬竹只得不明觉厉跟上去。“你跟着我干什么?”少年脚步顿停:“你不是说有人要围攻我,不怕受牵连?”他语气冷冰冰的,但箬竹从中听出的,却是另一层意思:“你现在肯相信我了?”少年道:“勉为其难。”箬竹轻笑:“因为我刚刚救了你?”“不是。”少年突然朝她靠近了半步,唰地拔出藏在靴间的短匕,在箬竹心头紧张一跳后道,“因为你在害怕,我拔刀的时候你害怕,他伸出鬼手的时候你眼底也有害怕。只有没杀过人的胆小鬼,才会害怕。”短匕在他手里转了一圈,白光晃到箬竹眼底。又听少年续道:“你知道如果是我,会怎么处理刚刚那个偷袭的吗?”箬竹尽量不去看那把沾满血液的匕首,定了定神问:“怎么处理?”“直接砍断他的手,然后抹了他脖子,让他再也没有偷袭的机会。”少年薄唇勾起冷笑了一声,用最轻飘飘的话语说出最残酷的话,“而不是你那样,除了暂时打退他,呵,根本无关痛痒。”他说完将短匕重新插回靴间,又走了。箬竹不由胸闷,这小孩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但转念又想通,生在九幽地狱中的鬼族,为了活下去必须杀个你死我活,哪里能懂什么人情。箬竹再次跟了上去,她之所以从天庭来到九幽,本就是想要解救这些血统低等的鬼族。虽然从目前情形来看,比她预想的要棘手上许多,但总归是要想法子的。箬竹几乎一眼就认中这个少年与旁人不同,他只要不拔刀在自己眼前晃,箬竹其实是不怕他的。归根结底,可能是少年长的比其他所有同族都漂亮,虽然脸上溅了血,眼神很凶,但不得不承认,他未完全长开的五官与脸廓精致曲线挑不出半点瑕疵。爱美之心六界皆有,过分俊美的人比起身材壮硕且青面獠牙的大汉,很难将他与穷凶恶极四个字联系在一起。箬竹甚至能大着胆子伸出手拍了拍少年肩膀问:“诶,小孩叫什么名字?”“别碰我。”少年双目如刀,“还有,我不是小孩,在九幽地狱没几个人能活到一千岁。”箬竹暗暗心惊,她以为少年长这么瘦,顶多三四百岁的样子,没曾想居然已是一千岁,比自己还大上几百年。“算我失言。”她从善如流,“但你总得告诉我个名字吧,否则我要怎么叫你?”少年态度始终冷冷的:“我没有名字。”此时箬竹已经跟着少年在九幽地狱中绕来绕去,最终上了一座不算高的山。她随少年进入一处山洞,阴暗、潮湿、狭仄,但从角落里用简单几块破布铺就的简易被衾来看,这儿应是少年日常居住的地方。在箬竹打量四周的间隙,少年已经抱着短刀,在破布堆躺了下来,眼睛闭合,像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