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兔之所以是白兔,便因她从一而终的单纯,以箬竹那点小脑袋瓜绝对想不出刻意伪造出声响迷惑他。所以这一回他身后是真的有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将欲偷袭他后背的恶鬼。风遥却并不着急,他反而上前一步,手掌撑在箬竹身后的岩石上:“阿竹可听过狼来了的故事?”箬竹一个不慎被她堵在了狭小空间中,背靠石头,眼前则是风遥俯视着他的身躯,躲无可躲。她丝毫不知风遥心中盘算,还当他故意拿狼来了的故事哂笑自己,其实是不信背后有危险。眼见那东西半张脸埋藏在兜帽阴翳下,步步紧逼,箬竹急得直跺脚:“别管狼不狼了,现在是鬼来了啊!”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鬼已然举起镰刀朝着风遥的肩膀狠狠落下。箬竹从没觉得哪一刻的心跳快过这般,她手臂颤抖,蓦地急中生智,将握在掌心的驱鬼红珠丢了出去。而在她抬臂的同时,风遥撑在岩石的手握住她肩膀,旋身侧躲,避开那把朝自己落下的刀。一番天旋地转,箬竹惊疑未定,人已经被风遥带着站在了离原先那处数米开外。风遥听见珠子落地,在坚硬地面滚了几圈,有些始料未及,挑眉看她:“这么担心我?”箬竹心跳尚未平复,粗喘着气:“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我自己!”“就刚刚那个位置,白刀子扎进你肩膀,能溅我满脸血,脏都脏死了。再说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保证他接下来不会对我下手,我怎么继续赚功德回灵苍。”她一通情绪发泄完,好歹是从惊险中缓过神来了,抬眼正对上风遥好整以暇的目光,墨眸中带着笑。不是他日常勾挑出的浅淡笑意,更像是发自内心从而点燃了明眸。没有戏谑揶揄,却偏生让箬竹双目瞪圆,蓦地反应过来那一幕背后的缘由:“你骗我?!”“你刚才明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情况,但就是不回头,就是想看我着急,看我为你担心?”缺乏信任的关系便如此般一触就碎,岌岌可危。风遥眼底笑意同样在刹那间退去,他能感受到小白兔似乎生气了。和往日里张牙舞爪的吓唬人不同,这次是真动气,不免皱眉解释:“阿竹,我……”“别跟我扯其他有的没的。”箬竹毫不留情打断他,掷地有声地质问,“你就说,是或不是?也好让我知道,你口口声声不会说欺骗我,到底是真心承诺,还是信口捏来,对谁都可以为着讨人开心就说出去?”印象中,这是箬竹第一回叫他全名,纤长眼睫不再扑朔眨动,脸上神情虽无甚恼怒的痕迹,却足够叫风遥心里发慌。总有那么些人,越生气,表面看上去越平静。他面对箬竹的发怒始料未及,但也毋庸置疑地知道,这次玩脱了。“怎么?被我说中,你无话可说了?”箬竹咄咄逼人。她心里同样哽得难受,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玩弄。本就不该信风遥这种心思极深之人的,可怎么就因为他来树林里寻自己的那份暖心感动,放下戒备与怀疑了呢。她单手支额往后退了半步,没有理会风遥伸手欲递还被她丢掉的驱鬼红珠,也没有理会正在缓缓流失的功德。“对不起。”风遥垂眸阖眼后,血色天光衬得他眸中带了隐隐血丝,“是我开玩笑没轻重,过火了。但我从没想过骗你,包括那句不欺骗的承诺,也只对你一个人说过。”他浑身透着难言的痛苦,但箬竹只是淡淡呵笑了声,不以为然。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骗人,只对她说过不欺骗的承诺?呵,这是在哄三岁毛头小娃娃呢。谁不知道他风遥追逐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四百余年乃至更久,最真挚的承诺没和心上人说反而对她讲了,这话说出去谁会信。箬竹只觉得疲惫,她别开脸:“你找人送我回去吧,我累了。”风遥心头咯噔一下:“回哪里?”“想回灵苍,你能送吗?”箬竹凉凉反问。她现在甚至不能确定风遥到底是真的没法送她回去,还是单纯地不想放她回去。因为就在方才,箬竹后知后觉自己醒来至今,就没见过以往贴身携带的传音水镜等等一系列可用作传音的东西。像是刻意阻隔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如此深的心思,怎可能没有图谋。只听风遥道:“灵苍和鬼域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我确实无能为力。既然累了,我送你回城。”“可我不想要你送。”箬竹自动忽略掉他前半句话,转身抬步就走。风遥望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片刻愣怔,哪怕曾经两度见她坠落南天门,也都不如此刻无力。但他自是不可能放任箬竹单独离去,人生气了便顺毛哄,归根结底是自己的错,慢慢弥补总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