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计划绝不会凭空而来,她只需要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把每一次风遥和她打照面的前因后果都弄明白,再剥丝抽茧,未尝不能够自己挖掘出答案。因此箬竹问了他硬闯天宫的事儿,那是她跌落人间的罪魁祸首,也是她跟风遥会在这里碰面的孽缘起因。“只问这个?”显然风遥也奇怪她那样低气压的面色,最后只问了这么个小问题。箬竹很快调整好情绪,耸耸肩:“是啊,我好奇挺长时间的了,难得逮着个机会,当然要问问。”风遥边走边道:“想找一个人。”“谁?”箬竹追问。风遥道:“心上人。”“两次都是同一个原因?”箬竹又问。风遥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目光倏尔变得很深邃,且柔和:“除了她,没人能让我不计代价的以身涉险。”箬竹在他款款注视下,蓦地想起那日侍女对她说的话。四百年前与几十年后,风遥曾说要迎接王后回鬼域,核对时间,恰好是风遥闯天门的两次。可见他的回答确是真话。只不过结局略显惨淡,风遥没能将人找到接回。“所以传闻中,你东海强抢宝物,把龙宫搅得天翻地覆,也是为了她?”箬竹隐隐有所猜测。风遥不置可否:“东海抢了她的东西,我就帮她夺回来。”“你的心上人,是谁?”箬竹没忍住好奇心问了出口,“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我只是想着,既然你上天宫寻人,就说明那人是我的同族。我和大多仙君的关系都不错,没准能帮你抱得美人归啊。”“她……”风遥停留她面容良久的视线挪开。箬竹听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她而今应当是对我无意的,便不说她是谁了,省得坏她名声。”从没见过这样小心翼翼的风遥,箬竹竟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像斗败了的公鸡,也像感情中被辜负的那一方。箬竹不好再问,揭人伤疤的事儿她干不出。也许风遥确实痴情吧,但又不是她箬竹害得风遥娶不到王后,她共情个什么劲儿,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之后半路,箬竹脑子里始终在想风遥到底对她能有什么图谋,遇见街上再新奇的事物都兴致缺缺,连自己被风遥领着走了哪些路都没有注意。直到一阵浓郁的胭脂水粉香扑鼻,箬竹鼻头发痒,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大喷嚏,她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正停在一处风月场门外。那脂粉香,是从楼里姑娘公子的身上或帕子上散出的。箬竹看风遥的眼神瞬间变了。“狗东西你不是吧?”她心直口快,“刚消费完心上人,就带我来逛妓馆?我说的吃东西是肚子饿了,嘴巴馋了那种吃,不是你想的嘿咻嘿咻这种吃。”在鬼域,因族类皆好声色,是以男女都可以逛青楼,不存在人间那般对女子的成见。箬竹方才穿着水芙衫时,进去看了场歌舞,里头跳舞唱曲的是姑娘,抚琴奏乐的公子,男女皆有,各司分工,满足不同客人的需求。而今大半夜,风遥带她来这里,岂不就是司马昭之心?她已然将狗东西当成了绝世渣男,撇嘴低骂:“快走快走,晦气死了。”“……”在微愣一瞬明白过来箬竹的意思后,风遥摇着折扇忽然大笑起来。箬竹脸色顿时发黑:“你笑什么?”逛青楼还有理了不成?“哈哈哈哈哈哈……”风遥笑得前仰后合,停都停不下来,两点湿润从眼尾挤了出来。他们此时就站在路中央,想不引来过路人侧目都难。风月场里的龟公听见了他的笑声,殷勤迎上前:“两位可要进楼里玩玩?”箬竹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胸腔中火气都写在了脸上,她生怕风遥点头答应,重重甩袖便欲走人。只见风遥对那相貌猥琐的龟公摆了摆手:“不了不了,玩就不必了。家里夫人管得严,不敢惹夫人气恼。”箬竹铁青脸色顿时添了一点红。狗东西到底几个意思?带她来青楼,又突然改主意说不逛了,用的理由还是她会气恼。像是把她当猴儿一样耍,换谁不生气。箬竹转过身,恰好见风遥止住捧腹大笑,直起腰朝她走近两步:“你都想哪儿去了?我在你眼中,便是这等不守男德的随便之人?”他说着,指了指箬竹身侧一个搭着破布棚的小摊:“我是想带你来吃这个。”箬竹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表情蓦地凝固在脸上。这是……烤包子铺!难怪她刚才隐约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这家青楼的门面也似曾相识。好家伙,她把风遥从围观群众中解救出来前,穿着水芙衫在这条街溜达了大半炷香时间,能不熟悉嘛。还有身侧的烤包子铺,正是她站在摊前踯躅犹豫许久,险些伸出罪恶之手的那家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