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站得离萧雁行最近的人听清他的声音,情绪登时上头。萧雁行语调无波澜地重复:“我说,你们吵死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箬竹知道,萧雁行这幅样子就说明,他生气了。怒意从来不是看谁声音大,谁脸色涨红。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往往越平静,越彰显着欲来山雨风满楼。萧雁行看向最先发声讨伐他的蓝衣男子:“你给我听好了,你可以说我的不是,但绝不能指责我的师姐半句。那一百二十三只魔物全都是师姐靠自己本事猎的,凭什么不能得到玄血灵果?”“还有,你既然这么想为你的师兄弟讨回公道,就应该弄清楚真正导致他殒命的人,究竟是谁。”“魔物都是你引出来的,杀人凶手不是你,还能是谁!”蓝衣男子被萧雁行这么居高临下的教训,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连风度都不顾了,手指着他就骂说杀人凶手。萧雁行对他的坏脾气视而不见:“不慎引出魔物是我的错,我可以向你道歉。但制出魔物的人,才应该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宗主,你说对吧?”他最后突然喊了声宗主,眼睛看着蓝衣男子,话却像是对另一个人说的。猝不及防被点名的缙仙宗宗主满脸茫然,他完全不知道萧雁行要干什么。但在他眼中,萧雁行到底是凌宛秋的弟子,也就是缙仙宗自己人,和外人发生了争执,他总归是倾向于护短的。遂点头“嗯”了声道:“不错,制出魔物的人,才应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说完又觉得这样偏袒意味太重了,复而补充:“但神魔深渊中的魔物是近三十年间诸仙门在各地降服的,这罪魁祸首应该算在谁头上?”“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难分辨。”萧雁行配合地若有所思。他稍顿了顿,话锋陡转:“可据我所知,这些魔物当中,有大半,都是缙仙宗亲手饲出来的。”亲手二字,被他咬得特别重,足以让大殿内所有人听清。“你们只知寂白宗饲养药人培育药田,却不知这个头是从缙仙宗最先开始的。而神魔深渊中的魔物,实则缙仙宗养失败的药人死后怨魂所化。你们在深渊中见到多少魔物,便可知缙仙宗害死了多少人。”萧雁行用一段话把缙仙宗的罪行披露殆尽,坐在上首席位的长老们有几位沉不住气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大殿内众人则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不信的,缙仙宗乃德高望重仙门之首,又刚在今日中午正义处置了寂白宗刘绩,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污糟事。奈何萧雁行说的实在过于信誓旦旦,从他的神态上看不出半点杜撰造假痕迹。因此不免有人道了句:“口说无凭,我们为什么要信你?”萧雁行瞥了出声的人一眼:“自然是因为,我还有证据。”同样是碧吟珠,将缙仙宗的药田禁地显于大殿中。不是被他毁掉之后的药田,而是灵力充沛,能明显看见绿莹灵光从草叶腾升而起的药田。到后来,画面陡然变幻,箬竹定睛瞧着,却忽而觉得眼前一黑。是萧雁行掌心覆在了她的眼前。箬竹抬手去抓他的小臂,用力往下拉。但她的力气比不过萧雁行,眼前黑暗一动不动。“你干什么?”箬竹咬牙轻轻出声。“是树根下的人。”萧雁行给她解释了,手却不离,用的理由是:“那东西太污糟,太骇人,我担心师姐看了之后三天吃不下饭。”箬竹在目不能视的黑暗中听着他乖巧依旧的声音,和在大殿上对峙众人的锋芒毕露截然不同。她从前总暗戳戳地想萧雁行是扮猪吃老虎,是披着小奶狗外皮的小狼狗,而今看来,似乎并不完全准确。萧雁行从来都是狮虎,所以寂白宗关押药人成百上千,却唯独他一人得以出逃。所以他能佯装答应凌宛秋前往汾青城寻药,只为和寂白宗算一笔旧账,要曾经害过他的人血债血偿。他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要达成怎样的目的。箬竹蓦地幡然,所以,萧雁行说从她救下他的那个瞬间,他就起了心思,这话是真的。他喜欢箬竹,便要箬竹同样喜欢他,这就是萧雁行的目的。可他早把人看透了,她知道要让箬竹对他动心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好的办法便是利用箬竹对弱小抑制不住的怜悯心和同情心。是以,萧雁行总把自己最脆弱、最可怜的一面展露给她看。等箬竹彻底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萧雁行的小奶狗计划很成功。成功把箬竹牵进了自己的圈。好像经验老到的猎人,挖下巧妙陷阱只为捕获猎物,不同的,只是萧雁行这个猎人付出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