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一个激灵地上半身抬起来,立刻清醒了大半,循音而望,发现手机好好放在陆羽那边的床头柜。而此时陆羽已经拱到下方去了,像虾一样蜷曲身体,用枕头压住脸。
小谢小心翼翼从缝隙爬过去,抓起手机,关闭了闹铃。
考虑到陆羽为了克服赖床的“恶习”,往往会打组合拳,设置多个闹铃唤醒。为了防止半个小时后闹铃又响,他又无端挨踢挨骂,小谢仔细检查了一遍手机闹铃功能。在确认陆羽确实没有加其他时间点的闹铃后,小谢一个翻身,手背贴着额头,努力调整从深睡眠中猛然被唤醒的头昏脑涨。
足足有十分钟,小谢发现身边的人一动不动。在枕头下面真的不会觉得闷吗?小谢揭开压在陆羽脸上的枕头,如自己所料,陆羽又睡着了。
小谢把枕头丢到脚那头,梳理陆羽散开的头发,做完这一切,小谢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清醒,不可能再睡过去。他尝试着起身,才一动,席梦思就因为他重心的转移而弹了一下。
陆羽立刻不爽地哼哼了几声。
小谢不敢再动。又过了几分钟,在确定陆羽肯定睡熟了以后,小谢屏息提气,努力维持着席梦思的平衡,抓来自己手机,对着陆羽熟睡的脸拍了段视频。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看着屏幕里睡得嚅动嘴唇的陆羽,嘴角不自觉上钩。
上午十一点差一刻钟,陆羽终于从好梦中醒过来。她惬意地拱一拱身体,用脸蹭小谢的胸膛,仰面精神奕奕地朝着小谢笑,“混吃等死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就是爽啊!”
陆羽伸手去抓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的那一刻,惊叹:“这么晚了?难得没有饿醒,也没有被尿憋醒,一觉到天亮。真是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小谢深深看了陆羽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转而问:“要吃什么早饭?家里还有几片白吐司、酸椰菜和培根,可以再煎两个荷包蛋,做三明治吃。”
“不吃吐司。那是打工狗通勤套餐。周末要吃得像个人。”陆羽侧躺抱着枕头,边滑动手机屏幕刷消息边说,“想吃生煎。”才说完她就后悔了,颇为犹豫道,“不对,已经快到中午了。早餐店全都不一锅锅煎新鲜的生煎。就算能买到也是早上剩下的,全都凉了,底都不焦脆,又腻又不好吃。”
小谢掀被子下床,“小区门口就有生煎包卖。我出去买。要是有热的给你带回来。要是没有,换别的?”
每天进出小区门口两次,那间早餐店的菜牌陆羽都能倒着背出来了,她此刻脑子里过着一个个早餐菜品条目,颇为纠结地说:“要么一碗小馄饨?不要。前天吃过了。要一碗上海葱油面配葱烤大排。少盐少油加一点醋。”
“面——”小谢停下走向浴室的步子,转身,嘴角一勾,“要么你和我一起去店里吃?国内面条的成分不适宜外带回家。会坨。”
陆羽把枕头抱得更紧更适宜,一副休想把她拉下床的样子,“下不了床。直不起腰。迈不开腿。被太阳晒会晕倒。有恐人症。男朋友太能干。我不行。”
小谢问:“还没睡够?”
陆羽装作没听懂小谢的话,反问他:“你是睡够了?睡厌了?还是睡烦了?”
小谢轻咳几声,“我去买早餐。”
他走进浴室,里边立刻传来电动牙刷的振动声音。
陆羽回复完几条客户的微信,打开朋友圈,用手指滑动屏幕,游览自己的朋友、家人和同事又在哪里吃喝玩乐。相比出门,她更喜欢线上度周末。看别人去过有趣地方的照片,她就当自己也去过了。
陆羽看到爸爸妈妈昨晚又发了好多照片,一张张游览完,一条条点赞完,她突然看到跃动在指间的光芒,一瞬间,她回忆起昨夜两人温存时的一些话。
沙沙沙——
浴室传来水流冲击洗漱台的声音,如不紧不慢的鼓点,轻轻敲击在陆羽心间。
陆羽走下床,慢吞吞走进浴室。水龙头开着。小谢正弯腰,一次次用手承接清澈的水洗脸。陆羽从后面环住小谢的腰,将侧脸靠在他拱起的略微有些硌人的背脊上,感受他呼吸时微微颤抖的身体。
小谢抬起上半身,水珠顺着脸颊、下巴、脖子淌下来,在他白色的衣领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水渍。他嗓音轻柔问:“怎么了,宝宝?”
陆羽沉默了几秒钟,说:“别出去了。烤吐司吃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陆羽想说的是另一句话。
“可不可以让爸爸妈妈看看我的戒指?”
刚才,陆羽刷到父母旅行的照片,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向父母展示过自己的戒指。曾几何时,每当遇到快乐或者难过的事,她总会第一时间与父母分享。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会知道那会使得快乐加倍,难过减半。
可从陆羽生日凌晨收到戒指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她却一直没有告诉父母,她收了小谢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其中固然有父母在欧洲旅行不在国内的缘故,但也有陆羽下意识地隐瞒。当陆羽恍然察觉自己的这个“疏忽”和“回避”,几乎立刻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联想。
由父母联想到家庭,由家庭联想到婚姻,由婚姻联想到她和小谢的未来,由她和小谢的未来联想到小谢的昨晚的承诺。
昨天晚上情、欲燃烧如火,比之初次的无知无畏,后来的点到为止,都更令她心绪起伏跌宕,为之沉沦不已。但她还是没忘记有关“天主教徒”那一段交谈。她想问他可不可以向父母展示戒指,本质上是想问小谢记不记得承诺。画外音是,他们彼此默认已经走上正轨的关系是否可以水到渠成地被父母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