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在引擎轰鸣的巨大浪潮里,从油管冲出来的热浪扑在陆羽的皮肤上。她被一辆辆炫目的跑车所围绕。那些张扬的色彩以她为圆心形成鲜艳模糊的奔跑色带,让人不由想起马戏团球形场地炫技的摩托车表演。
一包乐事薯片从最上边滑落,陆羽用手一勾,没抓到,所有东西散落在她脚边,显得很是狼狈。
一辆红色超跑在陆羽身边停下,车窗快速下降,年轻明艳的脸露出来,nar藏在车内凉爽的阴影里,微微笑问:“他们烦死了,非要我来这里堵你。怎么样,要不要去个有意思的地方?别告诉我哥。”
要拿什么抵债?
陆羽气定神闲地把tt盒子塞进牛仔裙口袋,掏出手机,点开“访客小谢”的通讯录,毫不犹豫地拨出电话。电话几乎被立刻接通。陆羽都怀疑小谢这几个小时什么事情都没做,一直抓着手机努力控制体内的花花肠子不要过分蠕动。
陆羽以客观阐述事实的语气说:“你妹把我堵在路上了。速来。”
小谢热滚滚的嗓音传来:“在哪?”
陆羽把手机滑下脖子,头一歪,黑卷发落下来,遮住一半的视线。她用拿手机的手臂夹住牛皮纸文件夹,另一只手指插入头发,将头发捋到耳后。在陆羽自我想象中,她这个动作颇具港风,只可惜还差个鼓风机,否则就更完美了。她在努力给自己凹一个知性、得体、坚韧还特别美丽的当代女性人设。
陆羽不急不缓问nar:“待会儿去哪儿?”
陆羽把手机塞进车窗,放到nar下巴边上,“你自己告诉他。”nar报了个一听就是夜店的英文名。
陆羽把手机放到脸颊边说:“这次没有计时。不过你越早来,我们越早回家。”
陆羽塞手机回口袋,拉开副驾的车门,把文件袋往椅子上一丢。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她蹲下来,把散落在地上的膨化食品一包一包飞进副驾驶位。
nar不耐烦地催促:“快一点!”
陆羽不用抬头都知道nar肯定在翻白眼。
可捡刚买的零食不算可耻吧?
不偷不抢不骗不拐,每一包都是她用血汗钱买的!
捡完零食,陆羽站起来,用手把堆在座椅上的零食一推,推出一个目测她能挤得下的空当,手扶在大腿下侧,按住牛仔裙边缘坐进车子里。她整个人往下一陷,像是一屁股陷进救生圈中间的孔圈,即使心里已经有了预期,跑车的底盘还是比她想象得低上很多。
陆羽小心翼翼关上车门,折起双腿,把零食全都转移到膝盖上,系好安全带。陆羽一转头,看到nar的目光落在自己往上褪的裙边下露出的白花花的大腿根。因为nar是个女孩,陆羽才没把她当成是个变态,完全无视了她这种奇怪的打探,提醒nar:“走吧。”
nar的眼睛移向前方,车子像是风一样跑起来,人和景飞快向两旁的车玻璃后方掠去。
过了一会儿,nar装作不经意地说:“你真的是女人吗?吃这些高能量的东西不怕拉不上裤子?”
陆羽说:“我消耗大,好像不太怕。”
因为胯部大幅度折迭,陆羽口袋里的tt盒子像土拨鼠的脑袋一样冒出头,她用手指把它压回去。这样一个小动作还是被nar察觉到了,nar明显看到了那是什么,像是生气又像是嘲讽地哼了一声,“明白,运动量大。”
其实,陆羽的意思是上班用脑和下班参加游戏这两件事消耗极大,她还保持着跳操和普拉提的运动习惯,不是那方面消耗大。
不是,这不重要。
陆羽奇怪地偷偷打量身边的女孩。
这个nar真的不是流氓吗?
陆羽回想上一次见到nar的场景,品出一丝丝不对劲的感觉。今天的nar明显存在一种违和感,就好像是变了一个性格,或者说,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陆羽选择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我记得你上次叮嘱你哥不要带我玩,说什么不要被熟人看到,闹到爸爸那里。怎么几天不见,就改人设了?”
nar满不在乎地说:“你都说是人设了。什么是人设,人为设定!换一个游戏,换一个人设很奇怪吗?我哥没和你说吗?我和他不是一个妈妈生的。我可没他活得那样轻松。说寄人篱下都是好的。我不做变色龙,能适者生存到现在?”
陆羽脑子里立刻脑补了一整部豪门狗血剧,但转念一想,哪家“寄人篱下”的女儿开法拉利?小女孩都喜欢夸张自己的悲惨童年!嗯,回去找小谢深入了解一下这个和她有关系又没什么关系的豪门八卦。
竟然有些期待。
nar说:“爸爸需要一个什么都说‘是’的乖乖女。名义上的妈妈需要一个脑子不太灵光喜欢模仿她行为的‘女儿’。我哥么——他是我套现的搭子。在你出现以前,我们一直合作愉快。在他消失以后,整整一个学期,我靠给同学做作业抽佣金生活。”
陆羽试着想象了一下。
在碧蓝的海岸,在热浪下的欧洲小镇,一个小姑娘孤身漂泊在异国他乡,她蜷缩在昏暗的小屋子里,一笔笔替同学写着作业。同样的课题她要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笔迹反复解答上好多次。那麻木可怜小脸在灯光下逐渐被泪水模糊。
这和糊火柴盒为生的小女孩有什么两样?
真的惨!
妹妹我心疼你。
陆羽忍不住用饱含怜惜之意的目光扫了nar一眼。nar回以白眼。陆羽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小女孩的恨意。陆羽在心中默默念经,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