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阿玛怎么这样讲,显得我好像在提些无理要求似的……”难道不是吗?接触到皇太极明显带着谴责的目光,平安吐了吐舌头,试探道,“那我可就说了?”皇太极闭上眼睛点了头,疲惫的应了一声。平安清清嗓子,字正腔圆:“我想在民间开学堂。”果然,孩子长大了,吐字都格外的清晰,让他想装作是听错了都不行,皇太极睁开眼睛,“你说什么?”平安大声又重复了一遍,“阿玛我方才说,我想在民间开学堂。”书房中陷入短暂静默,范文程站起身,“大汗,臣也附议。”这便是方才平安在宫门口拦住范文程跟他回家交谈的内容,八阿哥想在民间开设学堂,令所有百姓都能识字读书,这想法惊世骇俗,骇得范文程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将近四十岁了,竟然有一天要陪着这么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了他惊世骇俗,利国利民但唯一不利于统治者的想法站在这里。战乱争霸年代,生民多艰,他读过书,中了秀才,仍旧做了几年奴隶颠沛流离,是遇上尊重汉学的君主才能再有机会在朝堂上施展抱负,但寻常百姓呢,乱世图存多么艰难,他们又当如何?“先生是被我请来的说客,一切与他无关。”瞧着皇太极久久不言,便知道这件事不是轻易的靠撒娇耍无赖就能混过去的,平安从背后摸出一把鸡毛掸子,也不知刚才是被藏在了哪里,双手举过头顶,“阿玛打吧,就是……打完之后能不能答应我?”皇太极:“……”他这一日语塞的次数比之前的半辈子都多。这哪里是长生天给大金降下的福星,这简直是给他降下的混世魔王。先不说学堂的事,这臭小子为什么如此乖觉的举起了鸡毛掸子,难道在他心里,自己便是这么一个“手腕强硬”的父亲吗?自出生以来,他哪里舍得打过平安一下?他知道自己力气大,下手恐怕没个轻重,顶多只是帮海兰珠捉住臭小子的衣领不让他逃罢了,哪里像个严父了……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被这小子气得重点都偏了,皇太极深吸一口气,找回冷静,“你倒说说看,为什么要在民间开学堂?”就猜到会有此一问,平安早有准备,“人活着就是要读书的呀,阿玛手不释卷,额吉从小便教我念诗,我一岁半就被阿玛送进学堂了,阿玛明知进学的好处。”皇太极:“……”脚好疼,搬起的大石头砸自己脚上了,臭小子记事怎么这么早。他强行解释:“你是阿哥,阿玛对你寄予厚望,和普通民众能一样吗?”“那当然不一样,因为平安有天底下最好的阿玛呀!”抽空给他爹吹上一句彩虹屁,平安开始举例子,“阿玛你瞧,十五叔进学以来卓有成效,比我十四叔都机灵了,您之前也曾下旨要求,凡满族子弟八岁以上十五岁以下俱令读书,那民间也应该有学堂读书,不指望人人都能考科举,总要识字吧。”有夸自己叔叔机灵的吗?还拿自己曾经下的旨来堵他的嘴。还不待皇太极纠正他的用词,平安小嘴叭叭的,根本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不说远的,便说让民间领种番薯,依照时令派发大字布告的种植指导需要人在旁边念着,这便十分的不方便,日后阿玛寰宇天下,富有四海,难道所有的布告文书都要派人去给念给百姓们听吗?”“况且,”平安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父汗总是要称帝的,便先做些利民之事,恩泽于民,叫百姓们都念着父汗的好处,更诚心归服我大金,岂不是好事?”此话一出,范文程在心中暗暗感叹,听听,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虽然开场白是如出一辙的不走心,真到了关键时刻,八阿哥还是十分靠谱的,事例结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顺便再给大汗画上一张最合心意的大饼,这谁能忍得住不答应他呢?他们真该好好向八阿哥学习一下说话的艺术。平安虽然说尽了读书的好处,皇太极却没有先回应他,而是问站在旁边范文程,“今日平安所言,范先生早知道?”要命!皇太极不按常理出牌,这话他该怎么回?他确实比皇太极提前知道那么一点点,但非他所愿,那都是被八阿哥坑的呀。范文程频频转头看向平安,这小家伙却根本不看他,迟疑着,“臣,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