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博敦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叫苦,忘了夜色已深,大汗此时已经不在崇政殿,而在关雎宫内,他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么!有人挨打有人愁,额尔赫就不一样,他的内心分外平和,只觉得已经超脱于世,堂弟是他牵线联络的,人是他护送出的宫,额尔赫跟着八阿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关雎宫的烛火很晚才熄,到最后八阿哥也没能跑出来。长庆摇摇头,一派已经看惯的云淡风轻,八阿哥挨打固然可怜,但,这俩人打完孩子不还是要接着哄,图什么呢。平安最后是哭着睡着的,到最后他也分不清自己的眼泪是真的疼还是装的,皇太极负责捉他,海兰珠负责打,两人倒是配合默契,只是苦了自己的屁股。没挨打前他一直还抱有最后一分幻想,母亲就是吓唬吓唬他而已,但他真的太惨了,海兰珠是真的打。平安怎么也想不明白,额吉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偷跑出去玩而已啊,他当初逃课的时候,额吉明明什么都没说,甚至还问他是不是饿了,怎么现在突然就这么舍得下手了。难道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吗呜呜……·晚上耽搁了太长功夫,到了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关雎宫内只出来了皇太极一人,他赶着去朝会,便只吩咐长庆,“你今天别跟着孤了,去帮八阿哥在先生们那里告个假,再让他们去偏殿等着。”八阿哥昨夜刚挨了打,想来今天是要安抚一下的,至于他们,指的就应该是跟着八阿哥的达春和博敦了。长庆连连点头,“是,奴才这就去办。”车马劳顿半日,又挨了打哭了一场,巳时过半,平安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便瞧见海兰珠坐在床边,于是小心翼翼的裹着被子贴过去,讨好的笑着,“额吉不生平安的气了吧?”他这样说,海兰珠哪里还生得起气。平安惯会撒娇卖乖,一双大眼睛黑亮亮、水汪汪,就那么眨巴眨巴的瞧着人,又可怜又可爱,肤色又白,整个一大号糯米团子,若不是他这次干出的事实在危险,她怎么舍得打他一顿。但这么轻易的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也不行,海兰珠摆出一副严肃样子,“你若答应额吉,下次不会再这么自作主张的让自己身陷险境,额吉才能保证不生气。”平安顿时小鸡啄米般点头,“我记住啦,平安向额吉保证再也不会了!”昨日夜里,可能他后来哭得太惨太逼真了,激起了两人的愧疚之心,皇太极抱着他,海兰珠给他讲道理,两人硬生生给平安讲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没他想得那么简单,私自出宫在盛京城里逛逛也就罢了,但跟着去辽阳那么远的地方,短时间内若真出了什么事,皇太极鞭长莫及,救他都来不及。后来除了派去了跟着他的所有隐卫,正黄旗也拨调了一队人马,岱钦亲自带队,乔装改扮跟了过去,再让原本安插在辽阳的眼线多加注意……三波人看着,便是这样皇太极都不敢放心。孔有德、耿仲明毕竟曾经是明廷的臣子,平安见到两位汉臣觉得分外亲切,人家却未必这么想,若真有不臣之心,那他就是自己送上门的人质。更何况一路上也不安全,林丹汗盘踞青海一直伺机而动,蒙古诸部虽然归附大金,焉知是否个个都没有异心?还有明朝,大金屡屡对边关用兵,几无败仗,所获无数,他们不能对皇太极怎么样,但平安一个小孩子,又孤身在外,实在是太好的下手目标了。这还不算马车路上的突发状况,惊马、翻车、突如其来的风雪……两人虽然因为夜深了说得简略,但把他可能遇到的每种危险都提到了,以平安现在这个岁数,哪一种都不是说着玩的。虽然也有故意吓唬他,夸大了这些危险的成分在,但这些情况都是真实有可能发生的。平安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劫后余生之感,甚至觉得自己挨这顿打是应该的,自己让阿玛额吉如此担忧,竟然只挨了一顿打,实在是太值了。看着平安确实是一副有些后怕的样子,便知他们昨夜说得话起了效果,海兰珠捏捏他的白嫩脸蛋,弯起眼睛,“行了,快起来了。”·皇太极翻看着呈上来的记录,垂眸轻轻点着纸页,声音也轻,笑着有点无奈似的,“……又是船又是什么高产作物的,还给人家画海图,臭小子哪儿来这么多鬼主意。”这不像问句,更像是一句自言自语,但他们不敢不回话,博敦语带犹疑,“奴才们听八阿哥所说,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也问了学堂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