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头鲜美,不知有什么东西添进去中和了羊肉的油腻,尝起来鲜美爽口,稍热的浓汤滚落喉咙,后味又泛出一点甜。平安咂咂嘴,幸福的眯起了眼睛,“这汤好香!娘亲快尝尝!”馄饨摊主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汤头,听见夸赞,忍不住又要出言自夸一番,“那当然了,咱们的汤是用羊骨和萝卜炖的,熬了好几个时辰,夏天萝卜不甜,冬天才最甜,小少爷冬日再来尝尝,比现在更鲜呢。”馄饨摊前门庭冷落,并非是因为滋味不好,而是因为汤鲜味美,价格也自然比别家略贵些,偶尔来吃一次也就罢了,若是天天来吃,荷包吃不消。而馄饨摊的老板竟也一时看走了眼,大主顾原来不是夫人和小少爷,而是跟在旁边的家仆,两人各吃了八碗馄饨,碗都在桌子上摞起老高。吃过饭,他们随即离开集市去了多尔衮府上,布木布泰已经有了身孕,这几日害喜的厉害,连饭都吃不下去,他们特意避过了午饭时间,也免得叫布木布泰看见了更加难受。多尔衮出征去了,布木布泰因为害喜脸色有些苍白,又是初次怀孕,难免心慌,海兰珠正好将自己怀着平安时的经验传授她些许。于是趁着姐妹俩说话的功夫,平安从府上寻隙出逃,带着机灵的额尔赫直奔售卖南货的商队。他走的慢,也不太熟悉路,便叫额尔赫抱着,又从十四贝勒府牵出了一匹马,两人从旁边的街道绕过去,直接在他们盛京落脚的宅子里堵住了王老板。王老板名叫王意,是关外的汉人,祖上犯了错被流放过来的,历经几代,混得也算如鱼得水。范文程有时过来他这里采买些关内来的香料给夫人炖肉用,一来二去,两人也勉强算得上熟人。范文程将打好的醋放在木板车上,看来是打算长聊,“怎么会突然问起土豆来?”“哦,”王老板想抬手指指两个贵人,却发现前方已经不见两人的踪迹,只好将手略微有些尴尬的抄在袖中,“那两位像是宫里来的贵人,小孩子突然点名要买什么土豆,我也没听说过呀,啧,关内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范文程盯着方才两人离开的方向,一时没有说话。王意瞧着他沉默,便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又问了一遍,“土豆这东西范先生可听说过?若是关内的好东西,范先生也说给我听听,下次再去互市时我留意着倒些过来卖。”范文程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明朝皇室便有专司土豆种植的农署,只不过这玩意金贵,普通民众接触不到。他也是偶然在赶考是听同期的秀才说过,都是十来年之前的事了,只不过听说那东西长在土里,能生出很大的块茎,一时觉得十分新奇,便记了下来。关外倒是并没有听说有哪里种植,不过八阿哥知道也不足为奇,这东西汗宫里可能有,听说是从海上来的稀罕物。走商队的人都精明,王意更是眼光毒辣,他说是宫里的便错不了,听见他这样说,范文程内心便觉得刚才那个孩子是八阿哥的可能已经有了九分。只不过听说八阿哥从学堂里告了假,原来竟是想偷偷出来逛街吗?逃学逛街,八阿哥愈发有出息了,看来还是课业不够多。王意在盛京城里有一座落脚的宅子,距离集市不远,院落不小,方便整支商队在此休整。带去集市的货物其实不多,大批的货都在这座宅院里,留着伙计在集市上继续售卖,他中午美美切了一斤驴肉下酒,配着从关内换来的蓬莱春,有酒有肉,快活似神仙。吃罢饭再小憩一觉,才真是做皇帝都不换的好日子。可能是商人对大主顾特有的直觉,他总觉得上午集市上的那孩子还会再来找他,便叫下人留意着,若有什么人来找他,不论是谁,一概立刻通报。于是尚且沉醉于梦中的王意,就被下人摇醒了。小仆叫板凳,年纪不大,才十七岁,瘦的像根麻杆一样,平时并不跟着商队,就在盛京城里看着宅子,有些纠结有些怯,虚着嗓子,“老爷醒醒,外面有人找您。”王意顶着一双惺忪睡眼进了会客厅,上午碰见的小孩坐着,椅子高,他人又矮,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悬着扑棱,沉着张脸,没什么气势却显得格外可爱。旁边跟着的仆人倒是站得挺拔如松,十分有气势。其实他十分想跟着旁边装作仆人的额尔赫说一声,不要站得这样挺拔,寻常人家没有这样的家仆。早些时候他瞧着范先生眼神不对,便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这孩子果真身份不凡,只是不知道他找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