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她伤。”沈姝矮下身搭上她手腕。好在萧珠儿只是疼得厉害,没什么要紧事,完全可以承受大理寺的牢狱。
远离了死亡威胁,萧珠儿的脾气又回来了,咬牙推她,“不要你假好心!”
这人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姝心中冰冷,装作被推得后退,手下顺势将萧珠儿往地上一推,萧珠儿全无防备,加之疼得无力,摔在地上,胳膊肘擦出一片血红。
这边萧玦连忙扶住沈姝,沈姝面色惨然,眼睫沾泪,眼神却是失望而又决然,“萧珠儿,你当真卑劣无耻。”
惠太妃来不及顾及这些冲突,和侍女一道将萧珠儿扶了起来,她记挂着萧珠儿的两次受伤,乱了分寸,就问沈姝,“王妃,清河没事罢?”
沈姝摇了摇头,“她无事,休息片刻就好。”
萧玦冷哼一声,“既然无事,岑敬,还不动手?!”
岑敬面上冷然,不说萧珠儿心如蛇蝎人人喊打,便说那些死去的侍卫都是他手下的兄弟,他也只觉得萧珠儿活该。
用力扯住萧珠儿衣领,岑敬将她往前一推,两个侍卫将她以刀架住。
萧珠儿挣扎,岑敬冷冷警告,“大司寇拿人,请公主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死了,她也不占理。
冷冷的刀锋贴着脖颈,萧珠儿感觉到寒气,不敢动了,只大声呼喊,“母妃!”
惠太妃闭上眼,仰天长叹,知道已护不住她。而自己隐忍半生,好不容易平安走到现在尊荣无限的地步,却终究被女儿毁了,还搭上了娘家。
她没有回应,听着女儿呼号着被押远,片刻后转身,以复杂的眼神看着萧玦,“靖王,希望你日后,不会有清河的一天。”
萧玦皱眉,只觉得她这一句,好似诅咒,又好似警告。
惠太妃走后,远远围观的百姓也散了,见识过萧珠儿的跋扈和沈姝的凄惨,没人会说靖王府的不是,只觉得萧珠儿被关得好,哪天死了也是大快人心。
两个受伤的侍卫冲沈姝行礼,动容道,“多谢王妃殿下为我们说话。”
沈姝亦郑重道,“你们以命护卫我与王爷,我们自当为你们讨还公道。”
夫妻二人又坐上马车回返静思阁,萧玦担忧问她,“你当真身体不适了?”
沈姝失笑,这人断案无数,哪里分不清演戏还是当真,应当只是,对她事事关心关心则乱。她柔声道,“没有,你救我很及时。”
萧玦便懂了,这只是她软钉子的一颗。他放下心,想起萧珠儿的恶行,脸色阴沉下来。
沈姝靠着他的肩,轻声细语安抚他的情绪,又嘱咐道,“刚才你踹出的那一脚,别人若是问起,你便说你以为她要掐死我,这才情急之下出脚。”
正当防卫的名头,远远好过报复泄愤。
萧玦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略微一怔之后捏住她下巴,“你每日都在想什么。”全是些细之又细的东西,也不怕长白发。
沈姝拉下他的手,低声道,“我每日想的可多,就比如现在,我就在想……”
马车是仅在府内通行的小车,车上只她夫妻二人,但沈姝想了想,车厢未必隔音,还是小心为上。她改口道,“回去再告诉你。”
万想不到她还如此会卖关子,思索时眼波流转煞是勾人,萧玦的五脏六腑都发起痒来。
回到静思阁,迈入厅中,萧玦遣退下人,故作矜持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坐下说。”沈姝拉着他的衣袖,领他在椅中坐下,自己本欲坐到另一边,不想萧玦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在自己腿上。
解除隔阂后的萧玦,异常粘人。不过估计一会儿,他就得推开自己了。t沈姝想着,手轻轻搭着他的肩,问他,“我是想说,得知我被萧珠儿谋刺,你如何想?”
萧玦道,“自然是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为你报仇。”
沈姝又问,“那如果萧珠儿谋刺岑文呢,你又会如何想如何做?”
萧玦想了想岑文那张奸猾的脸,嫌弃道,“自然也会将萧珠儿押入大牢,判她一个黥面流放或者杀头的大刑。”
他很快明白过来,面色严肃了些,“你是想说皇兄——”
沈姝想着,不愧是萧综口中“能文能武”的人,颔首道,“你在意我与岑文,所以会为我们讨还公道。可是关于我遇刺之事,皇上却未为你出头——虽萧珠儿谋刺的是我,可你也因此受一身伤,还差点被马车砸中。皇上若真的在意你,为何不为你叫屈,直接将认罪的萧珠儿投入死牢,而是让萧珠儿来打扰我们求取宽恕?”
萧玦思虑着道,“他是皇帝,需要考量的事情很多,性子又宽和,不是放肆的我能比。萧珠儿再怎样,也是他的皇妹……”
沈姝心中微微叹息,问他,“当年你中毒,皇上迫使你吐了一些,又给你喂了些解毒的草药。还有呢,还发生了些什么,令你如此信任皇上?”
如此秘密都已被沈姝知道,萧玦未再逃避,语调因陷入回忆而低沉,“皇兄长我七岁,自小待我亲厚,如师如父一般。那年我中毒药,到处都是追兵,皇兄背着奄奄一息的我逃亡,我让他将我放下,他说,我们兄弟,一起生,一起死……
“他自己脚磨出了血,膝盖摔伤,却一直将我背出了京畿……”虽后来为了分散追兵,他们还是分开了,但这句话,还有萧琰令人信赖的后背,萧玦一直记得。
这样经历积攒下的信任,确实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改变。而有着这样的经历,萧玦最后还是被萧琰猜忌……那个时候的萧玦,一定比烈火焚心还疼。沈姝鼻子发酸,忍不住将手贴上萧玦心口,额头抵上他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