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里那只手等不急了,又大声喊了一声,“安黎明家属在不在?快来接一下骨灰,撒了我们不负责啊!”
安闻伸手接住了窗口递出来的骨灰,说是骨灰,其实还掺着些烧不化的骨头。
殡葬礼仪说让家属把骨灰装盒,安闻把骨灰盒拿过来,打开,然后看着那一盒子骨灰,抬头对二伯笑了一下,“二伯,你来?”
安义海双手揣兜,往后退了一步,“宝宝,这可不能开玩笑。儿子在这里,哪有兄弟给收尸的道理。”
“孝子,装骨灰的时候,不要哭,眼泪滴在骨灰上,死者会魂魄不安。”殡葬司仪搞不懂这家人的情况,但是还是依照规矩,提醒家属注意事项。
安闻垂下睫毛,用手先把大块的骨头放进骨灰盒,然后缓缓开口,“二伯,三伯,你们也没把我当宝,以后就不用叫我宝宝了。”他又捡起一块碎骨头,看了一眼上面的白斑,然后放进骨灰盒里,“我爸死了,我跟老安家唯一的联系断了。以后咱们也不用再联系。”
三伯的大嗓门登时嚷嚷起来,周围太安静,他被自己的嗓门吓了一跳,又压低声音怒骂,“你这小王八蛋,你手里还拿着你爸的骨灰,嘴上就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安闻也不气,将盒子里的骨灰直接倒进了骨灰盒里,然后用手挖了一把灰,怼到三伯脸前,“三伯,你也拿一点儿?”
看着安闻马上就要把骨灰撒到他们脸上的架势,安义海拉着老三骂骂咧咧地走了。
安闻把骨灰盒盖子盖上,抱着骨灰盒往后面公墓走,这一段路园区有专车接送,但安闻还是抱着骨灰盒,自己走上了山。
后面这块墓,是昨天连夜买的,墓碑是昨晚加急请师傅刻的。
墓碑落款:孝子安闻立于xx年八月十六
安闻把骨灰盒放进去,公墓管理人员和殡葬司仪帮忙盖好。
“孝子,我们就先走了,你和父亲好好告个别。”殡葬司仪跟安闻打招呼。
安闻环视一周,山清水秀的,是个好地方。
从昨天到现在,殡葬司仪一直叫自己“孝子”或者“家属”,墓碑上刻着的也是“孝子”。
安闻觉得真是讽刺,冷风刺骨,这个称呼更刺骨,父慈子孝,安黎明和自己,谁也配不上这两个词。
他找了墓碑旁边的台阶坐下,天很蓝,安闻抬头看看天,很久没见过这样晴朗的天了。
山里的风真大,他缩缩脖子,把衣服上的帽子扣在头上,头趴在膝盖上,就像林清宇每次在门口等自己时一样,团成一只蘑菇。
不想动,一点儿也不想动。
脚步声传来,带着黑土黄泥的白色运动鞋出现在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