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该出现在合适的时候。如今我生死一场,你才说这话,这不一定来自情爱,也许只是你第一次对于失去的东西无能为力,所以起了执念而已。”“我——”“师弟!”他知谢折风必会反驳,却故意打断了对方。趁着对方还在怔愣,他甩开谢折风的手,赶忙往后躲去,推开了这人的怀抱。谢折风这时才缓缓睁眼,双眸之中满是绝望与落寞。“师兄许久没有像刚才那样同我说话,”他喃喃道,“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样的欣喜不过几瞬,他就发现不过是他在痴心妄想。安无雪正准备找准机会偷袭落咒。见谢折风如此,他藏在袖中已经结印的手稍稍松开。此咒来历不明,被封存的原因也不可知,若是能不下咒,自然……更好。他最后一次问谢折风:“你我之事,我这个被杀之人都无计较之心,你权当我已经死了。我日后离去,绝不会碍仙尊的眼,跑得远远儿的,这样不好吗?”谢折风急道:“你答应我留下的!我什么都听你的,绝无可能强迫你伤害你,留下并无坏处,师兄,别……”又是差不多的回答。看来无可转圜。安无雪终是说:“好。既然你什么都可以听我的,我确实有一事,希望你为我做。”他这几句话中转口得太快。谢折风先是一愣,随后面露喜色:“师兄尽管说。”这人方才被情念影响,至今双眼还有些微红,此刻却又笑了。安无雪说:“我不敢说。我怕你知晓我要做之事,会问罪于我。”“怎么可能!”“口说无凭,仙尊修为高绝,如果发怒要清算,不也是眨眼的事情?”谢折风立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双指并拢凝出灵力,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身上几处经脉大穴之上点过。“我封了自身灵力,也封了神识之能。”谢折风认真道,“我下的是死结,自己解不开,只有师兄能帮我解——这样师兄可放心?”安无雪深深地看了谢折风一眼。他缓缓道:“仙祸还未结束之时,我审过不少大妖大魔,也从他们手中拿到过折磨人的咒法,你就不怕我在你身上一一试过?”谢折风闻言,心下便已有答案。——真如此,那说明师兄恨我,师兄愿意恨我,有恨便有无恨之时,岂不是我求之不得的结局?可他不敢说。他怕说出口,师兄改变主意,眼下这得来不易的微末温存会荡然无存。他这般踌躇不答,安无雪看在眼里。安无雪不知谢折风心中所想,以为确实在思虑那些折磨人的法子。他上辈子什么都做过,唯独不会演戏。事已至此,安无雪只能指望无情咒成功落下后,谢折风因方才被他勾动了片刻情念,忘了下咒一事。即便没忘……这人对自己无情之时,他可是体会过的。届时他要担忧的,恐怕不是谢折风忘没忘情,而是如何在忘情的谢折风手下自保。他打定主意,干脆说:“你莫想太多,我不会对你做那些。”他伸手,轻轻抚上谢折风脸颊。
这般举动实在太像他们二人在落月峰上练剑的少年时,谢折风忐忑却又受宠若惊地望着他。他说:“我得了一咒法,名曰无情咒,中此咒者,会忘情绝爱。你既因我之死反而困于心魔,我为你下了这咒,也算了断。”谢折风本还在虔信认真地听着他说,可师弟神情愈发难看,听到最后,竟是双瞳一颤,脱口而出:“我不要!”“师弟,”安无雪好言好语,格外温和,“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谢折风倏尔凑近,抓着他刚刚撤回的手,同他并坐在床边,俯着身,却抬着头。这般姿态格外谦卑。“唯独此事不可以!”师弟高声又急促道,“师兄从何处拿来的此物?说不定只是骗人的伎俩!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唯独此事,不要,我不要……”安无雪被眼前人那双黑眸瞧着,在这般话语中,心念竟是轻摇了一下。可他下了决心,便不会优柔。他像从前教导师弟时那样说话,语气温和,循循善诱:“你只是入了偏执,此时所思所想,都是偏执之心作祟。我助你忘了,说不定届时你反而会觉得现在的你在做傻事——”“我不会!”谢折风紧紧抓着他,安无雪无奈,稍一挥手,便甩开了此时毫无灵力的谢折风。那人被他这么一推,撞到后方床栏之上,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安无雪召出的锁链捆在床上。他赶忙挣动起来。灵力化作的锁链簌簌作响,却并无退去之意。他自己封了自己的灵力,此刻在安无雪面前,仿若稚子凡俗,毫无抵抗之力。安无雪绑住他后,便立即双手交错,开始结起落咒所需的法印。谢折风登时挣扎得更厉害了。他失了灵力,此刻便是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动弹分毫。那是他给自己下的禁锢。没了灵力,谢折风化身上的幻术也退去,渐渐显现出了他本来的面容。安无雪看着那张脸,不禁感叹,师弟当真生得格外好看。平日里出寒仙尊总是冷着一张脸,又太过高不可攀,两界连敢直视谢折风的人都不多,自然没有几人敢议论仙尊的容貌。这样的容貌,若没有师弟这般的天赋和修为,无人庇佑,怕是早被哪个歹毒的修士夺去做了炉鼎。谢追这么一个为了苟活甚至不惜夺舍亲子的鼠辈,怎么能生出这样一朵举世无双的雪莲?而这张好看的面容此刻却充斥着恐惧绝望之色。“师兄!我不要,不要……你对我做什么都好,你杀了我,折磨我。还有,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些刑罚伎俩,都可以!你一一在我身上试过可好?”“唯独这个,我不要忘了你。”他挣扎着,却什么也做不了。锁链越箍越紧,他毫无知觉一般,磨破的手腕和肩颈沁出鲜血,晕染无垢的白衣。“……师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和你说你不想听的话,我不会打扰你,我不想忘,我不能忘……”“我只是记着你而已,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的……师兄……”他从未如此绝望无助过。怎么样都可以,他什么也不敢奢求。安无雪法印彻底结好的那一刻,瞧见出寒仙尊落下泪来,泪水顺着眼角滑入床榻,那人白衣浸血,狼狈而又卑微地恳求他:“师兄,求你,我求你,不……”安无雪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