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的落月首座,却从不见奢华之风。即便如此,他坐在错乱的礁石之中,也比身后望不见尽头的冥海水还要让人挪不开眼。也正是因为师兄穿着总是如此素净,谢折风这才一眼瞧见了师兄雪白的脖颈处,那稍稍冒出衣领的几点微红。这种痕迹,不像是受伤,反倒像是……谢折风蓦地想起先前安无雪所说。——“冥海水渊双修后,你一人独回落月峰,我回到北冥剑阵……”——“至于双修一事……那是在北冥剑阵功成之前,你中了魅毒,你说你不记得,许是鲛妖魅毒会乱人意识吧……”难道……难道此时正是师兄所说的冥海双修之后!?谢折风顿时往前走了几步。可他望着千年以前的师兄,所有的害怕恐惧无措都堆积在了一起。他不敢打扰到此时还未经历此后苦难的师兄,却又想再见一见那时的师兄,想同“安无雪”说上几句话。他踌躇而又犹豫,又停下脚步,问:“师兄杀‘我’之时,我能感同身受。若我同千年前的师兄说话,他也在此间幻境中,可能感知?”裴千在一旁鹌鹑许久,听谢折风问完却无人应答,猛地反应过来:“啊?哦,仙尊是在问我?”谢折风瞥了他一眼:“还有别人在此?”“那不是还有一个千年前的安首座……”但谢折风隐了他们二人一兽的气息和动静,千年前的安无雪修为再高也没有登仙,自然无法发现此处有了他人。裴千悻悻答道:“不会,观叶阵没办法牵动那么强的因果。仙尊能感受到幻影身死,是因为身死之时的心绪波动太过浓烈,因果太强。”“简单的谈话相处是不会的。”谢折风又问:“观叶阵是否会同入阵者心绪心念关联?”“仙尊是问——观叶阵是否会根据入阵者的因果和心中所想,勾出对应的过往吧?”谢折风轻轻颔首。“会的。毕竟此阵的来源……仙尊会特意命人寻我行踪,又带我重回北冥,不是因为缺阵道高手,而是预料到北冥之事我能派得上用场吧?”裴千难得露出了似讥似嘲的表情,“确是如此。此阵是那个人为了囚我所创,目的是让被囚者不断徘徊在过往在意之事中出不来,本就不是个单纯的时间法阵。我们身为入阵者,越容易想到什么,便越容易进入那段过往……”裴千一顿。他们现在所在时光洪流的幻境是在千年以前,这个时间点,裴千还没出生,姜轻还是块沉在冥海水中的石头,会把他们带来这里的人只有可能是安无雪或者谢折风。看仙尊这般反应,怕是仙尊和安首座方才就有人在想这段回忆……裴千神情一拧——人不可以,至少不应该,知道这么多事情吧!!!他不敢说话了,好在谢折风的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身上,根本没在意裴千猜到了什么。谢折风又犹豫了片刻。他出剑从未停滞半分,杀伐不曾踌躇,如今却连幻境之中的几步都有些胆怯。“呜呜……”困困却已经飞了出去!坐在岸边礁石之上的青年听到这一道熟悉的熟悉的叫声,乍然回眸,颇为惊喜道:“困困?你怎么来北冥了?北冥大妖刚陨,剑阵未成,遍地险恶,我不是让你待在落月峰等我归来吗?”他张开双臂,将困困接入怀中。小东西落入他怀里,安无雪只觉双臂一沉,温温轻笑:“你怎么重了这么多?还大了?该不会是戚循偷偷给你喂吃食了吧?”
困困只知道在安无雪怀中打滚。安无雪哭笑不得:“你怎么啦?”谢折风心间一揪。他虽对双修之事毫无印象,却知道,北冥剑阵落下之后,师兄因无故斩杀上官然,认了戕害同道一罪,入苍古塔百日,出来之后困困才见着师兄。对困困而言,此时的师兄,是千年前便追不回的泡影。——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他胸膛酸麻,疼得盖过了分魂之痛。困困蹭够了,却突然咬住安无雪的衣袖,往谢折风这边飞。安无雪一愣,顺着困困拽他的方向看去。谢折风不得不在化身之上现出自己的真实样貌,踏出隐匿的结界。他不由得想——自己从前是何模样?又会对师兄展现出何等神情?安无雪看到他,面露惊愕,眸光一闪,倏而无措了起来,目光游离,避开同谢折风对视。师兄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中的困困,似有些紧张。“原来困困是师弟带来的……”他垂眸,低声说,“你回了一趟落月峰吗?”谢折风缓步上前。海水没过沙石,浸湿了他的衣摆与长靴,可他连灵力都忘了用,就这么如同凡人一般走到师兄坐着的礁石下。他仰头望着礁石之上的师兄。方才隔得太远,如今走近一看,师兄束发颇为凌乱,碎发贴着额间与鬓角,发梢被海风吹着,一晃一晃的。远处看去脖颈只有点点微红,近处一看,师兄的喉结之处都有些泛红,衣袍披的格外松散,素白衣带随风而起,像是能飘进人的心里。无尽冥海的水雾都像是笼在了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如雾般朦胧。谢折风不过走近凝望了他一眼,安无雪的双耳便轻动了一下,耳垂迅速红了起来。就像是……刚刚被什么人欺负过一般。“师兄可是刚从冥海水渊的鲛族腹地中回来?”谢折风只觉喉间滚了无数刀片,他说这句话,每个字都疼进他的肺腑之中。他居然忘了。他怎么能忘了?安无雪轻轻点头,遂又摇头:“也不算……我比师弟醒得早,只是有些……所以在此地坐了两三日。”他低着头,眼神躲闪,这般吞吞吐吐地回应着谢折风,话一说完,却又神色一变,蓦地跳下礁石,踏入水中,双手把着谢折风双臂,仔仔细细地看着谢折风。“对了,我险些忘了——那魅毒可对你有影响?你的道心现在如何了?身体可有不适之处?”谢折风喉结轻滚,不知如何作答。当时的他是没有任何不适的。他似乎是独自一人在蚌壳中醒来,因伤了元气,直接回到落月峰,闭关打坐许久,出来之时,北冥剑阵已成,师兄却因苍古塔刑罚而闭关养伤了。他只能说:“我无碍,你莫要担心我。”他甚至不敢变了神色,他怕师兄发现,他怕这近乎不可能发生在如今的一切眨眼破碎。“你不要骗我,”安无雪抓起他的手,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之上,要为他探查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