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元吉率军前往东都,相助世民威逼王世充?你觉得朕该相信么?”
“皇上——”罗成听到这里,总算明白李渊所想,本想再解释的,可李渊根本不给他机会。
“好了,罗将军,朕念你乃大唐开国功臣,为我大唐立下赫赫战功,今日欺君之罪暂时不予追究,你要是再诓骗朕——”李渊眼神犀利地射向罗成,“律法处置。”
“皇上,齐王他真是率军前往东都了,若不是这样,微臣又怎么会恰巧出现在长安城外,与齐王殿下一并退敌?而且他前往东都,确实不是为了秦王殿下,而是为了——”
“皇上,太子殿下求见。”内侍走到李渊身旁,传报道。
李渊扫了眼一旁的罗成,扯了扯唇角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太子李建成已经脚步仓促地步入偏殿,面上虽然着急,但礼数周到,不容置喙。
“起来吧。”
李建成抬头见父亲面上无波,罗成眉头紧锁,有些吃不准罗成到底说了些什么,试探性地道:“父皇,儿臣方才去大牢里看了三弟。”
“哦?他可曾想清楚了?跟你说清为何撤兵并州了么?”
李建成听李渊这么一说,心里便有了底,罗成这还没来得及说呢,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幸好还来得及:“父皇,虽然儿臣还未问道缘由,不过儿臣料想,应该和三弟的奶娘陈氏之死有关。”
“陈氏死了?”李渊反问道。
“刘武周抓了陈氏,要挟三弟,陈氏见不得三弟被要挟,最后撞墙身亡。”李建成老老实实将事情禀告。
罗成抬起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话是没错,可这顺序是不是错了?怎么听上去让人觉得是因为陈氏被俘,李元吉受了要挟,才撤兵并州城的。
事实上,李建成既不能欺君,又想为李元吉开脱,才说了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很容易将李渊引进坑里。
果然李渊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他还反了他了,一个老嬷嬷,也能让他置他亲爹亲娘于不顾,弃长安城百姓于不顾,弃并州城要塞于不顾!”
李建成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毕恭毕敬地站着,一言不发。
李渊还在骂骂咧咧,直至他骂累了,李建成才适时地安慰道:“父皇,这不是正说明三弟重情义么。”
“他重情义?他重个屁……”李渊气糊涂了,连脏字都骂出来了,叉着腰,险些气背过去,“他陈氏就那么好?不就是喂了他几口奶喝么?朕才是他的生父,皇后才是他生母,他倒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可以放弃并州城!陈氏呢?那陈氏在哪?把她给我带来!”这是要论罪啊。
“父皇,您忘了,儿臣刚才已经禀告过您了,陈氏不忍三弟受刘武周要挟,已经撞墙身亡了。”
李渊气咻咻道:“也就是她死了,要是她没死,朕也非得赐死她不可,一个老嬷嬷,竟然险些连累我长安城数万百姓的安危。”
罗成心下一跳,心说要是方才把事实真相说出,不知道皇上这会儿会不会赐死自己。
想到这,罗成双眼向一旁的李建成瞥去,恰好后者也朝他看来,冲他轻微地摇摇头。
罗成会意,果然没再说话。
直到走出偏殿,罗成上前紧赶两步,追上李建成:“太子殿下,齐王殿下在大牢里怎么样?”
李建成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下,才看向罗成道:“他乃我大唐堂堂的齐王,却身陷囹圄,为何?”
不等罗成回答,李建成语气平淡,丝毫没有温度:“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要是给不了他承诺,那就离他远远的,不要再利用他为你做事。”
“太子殿下,我并没有……”
“也许你并不想利用他,可要不是因为你,元吉不会把千里马让你骑,李智云也许不会死,要不是因为你,他不会胆大包天到撤军并州,前往洛阳支援你,更不会有长安之危……父皇若是知晓这些事,元吉必定会被重责。在他还没为你犯下不可饶恕罪行,被父皇砍了脑袋之前,我得救他,你必须离他远远的。“李建成背过身去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要让他忘记你不容易,但我相信,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淡忘。”
罗成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听身旁的人又道:“私藏前朝罪臣,怕是你罗家上下都脱不了罪吧。”
罗成豁然抬头,四目相对。
李建成冷然道:“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你私藏宇文成都的,我自然有我的眼线。你只需知道,若是我禀告父皇,罗家上下必被问责。”
直到李建成离开,罗成依然定定地站在原处,他不能让自己连累父王母妃,兄长,还有罗家军,也再不能让宇文成都有事,他欠李元吉的越来越多,难以还清……罗成脑袋一片空白,茫然而无措。
满腹心事地回到位于长安城中心的北平府,回到自己的后院,迎面遇上宇文成都,罗成的目光落在他左肩上背着的小包袱上,眉头再度凝起:“你想走?”
宇文成都没料到他那么快就回来,略有些不自在地提了提肩上的包袱,撇过头去不与之对视,声音沙哑道:“我现在是戴罪之身,见不得光,你是大唐的股肱之臣,我不能拖累你。李元吉很好,有他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宇文成都的话还未完,肩膀上的包袱就被人用力扯落在地:“你放心?你放心什么啊?”
连日来的压抑瞬间爆发了出来,罗成怒吼道:“你们一个个都逼我……我只是把李元吉当成一个朋友,战友,可他非要以这种无底线,近乎自残的方式来包容我,一步步地逼我妥协,让我愧疚,让我觉得对不起他……我不是没有感觉,我早就觉得李元吉不对劲,但还是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他不说出口,我们就可以平安无事地相处下去……直到他明明白白地说出口,我应该拒绝的,这样拖下去不对,但看着他咧到耳根的笑脸,看到他竟然不管不顾地率领并州大军前来洛阳,话到了嘴边,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