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又一笔的叠加压力与疼痛,待到迟墨染想要再描画下一道纹路时,他手中笔锋却已经如论如何都动弹不得。迟墨染再三尝试无果之后,不再做无用功,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季拾恩。
——若是没有犬妖,那他这时就算燃烧神魂也要强行进行下去,但是好在这个时候,还有季拾恩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而接收到迟墨染注视的季拾恩则是深吸一口气,明白该自己上场的时候到了。
他压下自己心中因为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而产生的悲痛,缓缓走入此刻的阵法中心,只觉有千斤重压在自己身上,与以往靠近阵法时的感觉截然不同……这还是他,要是换成其他修士,必然站也站不稳,直接跪伏在地面上。
但即便千般不愿,但在迟墨染的注视下,季拾恩还是慢慢伸出手,托举住迟墨染手腕,感受着掌心中的微弱力道,顺着它指引的方向,面无血色的将迟墨染的手腕推向前继续描画,内里却心痛如绞——这是最坏的情况了,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局面。
出发之前,阿染与他说到这件事时,他不知道祈祷了多少次,只希望这种情形绝不会发生,阿染能够顺顺遂遂的画完整个阵法。
说的难听些,这个时候,他就变成了那个操纵“傀儡”的人,阿染在他手里就仿佛只是一个用来绘制阵法的工具,某种意义上来说,与阿染手中幻化出的灵力之笔功效无异。
然而他们别无选择。
阵法绘制越到最后越难,对于绘制之人的要求也就越高,这世上目前只有以迟墨染的身躯强度才足以做这个执笔之人,他此刻只是在一旁间接接触还好,再想做别的却不行。以他的实力,只怕在他亲自执笔的那一瞬间,就会灰飞烟灭,不仅不能完成阵法,还会前功尽弃。
这都是临行前阿染仔细与他解说过的,就是怕他不肯,或者执拗的劲头上来,不管不顾自己上手。
但如今事到临头,让他这个世上挚爱喵仙之人来做这种事情,当真是形同凌迟,这笔尖的每一分移动,既是消耗阿染的生命力,亦是深深割在他的心上。
季拾恩简直用尽毕生的自制力,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任性又自私的停下,开口说:“我们不继续了,我们回家。只要我们自己无事,管他修真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模样丑恶不堪,却是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比起一个舍己为人会被后人传颂的喵仙,他更想要一个安然无恙的迟墨染。
但只要对上阿染虽然满是痛楚但是却坚定不改的眸子,他就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不知不觉间,季拾恩早已泪流满面。
画至最后一笔,也是最艰难的一笔时,阻力更是大到不可思议,季拾恩用尽浑身力气,也无法推动迟墨染的手腕再前进分毫,而迟墨染身上的衣衫更是已经变成血衣,他本身似乎疲惫至极,开始支撑不住,眸子渐渐失神,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
——之前因为他而变得晴好的天气,到此也终于彻底崩溃,温暖的阳光迅速退去,阴霾的颜色重新铺满世界,甚至远比之前更甚,阴冷入骨……整个天地都迅速昏暗下去,仿佛天狗食日。
季拾恩心中一悸,揽住迟墨染入怀,不让他跌倒在地,心中的焦虑和无措在这一瞬间简直到达了顶点。
因为知道迟墨染此刻体内灵力的消耗究竟有多么大,明知不可为,季拾恩还是尝试性的向迟墨染体内输送了一点自己的灵力,而结果自然是被排斥了,甚至还因此差点引得迟墨染体内灵力失衡,惊出季拾恩一身冷汗。
尝试失败,可季拾恩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到其他可以尝试的方法,更明白他们并没有再做尝试的机会。时间已经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他们绘制阵法的动作暂停了,阵法汲取灵力的举动却并不会随之停止,越拖延情况只会越糟糕。
然而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自己的灵力相对于阿染来说,不会被归结为外来灵力,不会被排斥呢?阿染现在的状况,若还要勉强继续消耗他自己的灵力,那就算阵法成功了,恐怕他也……季拾恩心中焦虑,揽住迟墨染一侧的手上还是轻柔无比,另一侧的手却已经紧紧握成拳,指节惨白。
过度的焦虑让季拾恩越是想要细想,脑海中越是一片空白,最后眼前浮现的竟然是这些年来和喵仙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最开始被捡到,到后来认主的笑话,再到日常的打闹,甚至是突如其来的分别……害怕失去的情绪完全占据了季拾恩的内心。
等等,认主?
季拾恩的呼吸急促起来。
是了,认主,完成他幼时不知轻重歪缠着阿染想要立下,最后却没有下文的主从契约。这样,从大道法则来说,他就是阿染的所有物,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这样一来只要法则默认他们为一体,那他的灵力也就不能归结在外来灵力的范围内。
——这是哪怕举行过结契大典后的道侣们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因为道侣彼此间是平等的关系,但是主从契约可以。作为从属的那一方,别说是灵力了,就连血肉都完全属于主导的那一方,可以予取予求。
季拾恩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契约后面究竟能不能够解开,也根本不去想订立这个契约以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只知道,这可能是现如今解开困境的最好方法。而不管其他,只要能缓解哪怕一分迟墨染身上的痛苦,他都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知道这一段比较纠结,想要一口气写完再更新的……可惜挑战失败,一整段剧情还是写不完……只好先发上来了qaq【默默跪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