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怔怔地将双眸落回到她的脸颊。
苏沐瑶冷言冷语地只盯着杨树看了,她没有去看其他人,更没有那个心情去给温衍一星半点儿的神色。
她直接问杨树:“纵然杜弦将军再怎么位高权重,他也根本左右不了皇上的决定。当年,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许是苏沐瑶的言辞太过凛冽,惊得杨树全身为之一颤,旋即,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蓦地站起身来,憋红了脸颊,大声地冲着苏沐瑶道:“太子妃娘娘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据我所知没有旁的人参与了。我甚至可以拿我的妻雪绒来发誓,我是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了!”
苏沐瑶的心已然沉得死死的,氤氲的水雾模糊了她的眼帘,仿若眼前所见的,不是当下书阁内的几人,而是当年杜弦与尤澈谋划,并且与皇上共同商议致塔城大火的骇人画面。
她的心口猛地抽痛,着实生疼,想要缓一缓心神儿,却只觉得自己端坐在原处,全身上下有着透彻入骨的寒。
她就这么怔怔地、出神地望着前方,一只手向着旁边的茶盏探去,好不容易摸上了茶盏,盏边儿传来的温度堪堪暖了暖她的心神,却在此时,她听见杨树又道了句:“但有个事儿,是我一直觉得奇怪的……”
“什么事?”苏沐瑶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说。
“虽然我们有杜弦大将军的印信,出入通行每个城镇都不会被阻拦。但有几个城镇的兵将们在看到我们的时候,会点头哈腰地打个招呼说‘上头交代的就是这批货吗?得小心点’……好像这些人他们原先都知道的一样。这事儿,是我原先一直奇怪的,但又碍于尤澈是做大事儿的人,往来出入都有杜弦将军作保,我也不好多言语个什么……”
“哐当!”
苏沐瑶手中的茶盏终究是拿不住了,滚烫的茶水洒在了她这一身代表太子妃娘娘身份的锦绣华服上。
温衍慌忙拿了锦帕为她擦去衣服上的水渍,还不住地担忧着问:“有没有烫到哪儿?”
白皙修长的玉指上,已t是被微烫的茶水浸出一大片的映红,像是三年前的塔城大火,那么灼痛,那么炽烈。
苏沐瑶的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根本说不出个言语来。
温衍心疼地吹了吹她被烫红的指尖,转而却恨声对杨树,道:“既然你当初觉得有蹊跷,为何不来通报?!”
“我找谁通报?我若是通报了,我的药方子怎么办?!”杨树不悦地缩了缩脑袋:“我还不想死得那么早。”
“本王自五年前开始,每年逢春节,清明,端午,重阳,冬至,都会在龙坛那儿摆高台设问,所面对的,都是普通百姓,所回答的都是民之所问!若是有冤情之人,更是可以提前上表,本王自会安排个落脚处单独应答。只要你有心想要告发,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断然不会走到这般田地,酿下如此大祸!”
“我是苗疆人,又在塔城长大,来京师城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又都待在尤府后院儿的地下密室里,为了不让尤家人发现,我们寻常都不外出的。根本不知道你个太子殿下还摆高台设问,哼,再说了,就算是我知道,你觉得,依照尤澈的性子,他会让我明目张胆地出府,直接去龙坛那边找你告发吗?!”
两人说话间,苏沐瑶的心绪依然缓解了几分,她从温衍的掌心里收回了指尖,神态已然恢复如前,她淡笑一声,说:“杨树说得对,尤澈心思缜密,断然不会让尤府里的人胡乱外出的。没准他妹妹尤雪绒出府,都会被他盯梢呢!”
这话一说,杨树顿时眉毛一扬,笑了:“太子妃娘娘说对了,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
“雪绒是个懒散的,寻常不爱出府。每次出府,都是得了尤澈的令,不得不出去。”说到这儿,杨树瞥了一眼温衍,大有不悦地道:“有一件事,恐怕你们还不知道。既然我今儿对你们投了诚,我就说给你们听好了。反正,雪绒已经是我的了,我师父也在了,我再也不怕药方子的事儿了。”
“那就快说!”灵火上仙可没那么好脾气,“太子妃娘娘前段时间被你害得身子骨还没好透,时辰不早了,她也该休息了!”
杨树气呼呼地盯着温衍,道:“你们应该知道,雪绒寻常爱模仿太子妃娘娘的言行衣着之事吧?!”
“知道的。”温衍冷冷地回应,却只觉得杨树的眼神很是奇怪。
杨树接着说:“那你们知不知道,她为何要模仿太子妃娘娘?!”
温衍一怔,回想着刚才在偏殿里发生的那番,似是隐隐明白了什么。
杨树说:“这事儿是尤澈让雪绒做的,雪绒一开始不情愿,但尤澈说,苏沐瑶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若是能模仿苏沐瑶的神色一二,没准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从此以后,能以此进入东宫,常伴太子殿下的身边都说不定……”
苏沐瑶心头微沉,结合着前世和今生的经历,她是明白这深层含义的。
温衍不自主地轻咳了一声,再度握住了苏沐瑶的手,似是表忠心一般地说:“本王可不是朝三暮四之人。”
苏沐瑶没有挣脱,而是问杨树:“你所说的,应该不止这个吧?!”
杨树笑了,接着说:“雪绒一听尤澈是这么说的,自然是乐意去做了。可当雪绒将太子妃娘娘的神态姿色模仿得十分像了,尤澈就做了下一步的计划。”
说到这儿,杨树顿了顿,看了一圈眼前的三人,继而字迹清晰地说:“等太子妃娘娘不在府中的时候,他便让雪绒扮作你的模样,再带上几个我们杨家火炮的人,去你苏府周围……埋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