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巧,冯氏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她,赵锦绣脸上僵硬的笑倒是变得和煦了许多,“冯姨!”她像从前一样喊她,脚下步子也朝人那边走去,她想从冯氏手里拿过汤碗,可还未到近前,却听到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神色微怔,赵锦绣脚步止在原地,她看到冯氏手里的汤碗掉在地上碎成好几瓣,里头盛着的稀饭散了一地,脏了冯氏的衣摆和鞋子。“您没事吧?”赵锦绣不掩关心,她快步过去,正想把人拉离那块地方,却见妇人战战兢兢跪了下去,喊她,“郡主。”才迈出几步的步子再次停了下来,赵锦绣浓睫微颤,她似不敢置信一般往前方看去,从前笑脸相迎的羸弱妇人如今却连看都不敢看她,她在发抖,脸也白了。看到这副情形,赵锦绣忽然明白了林斯言昨夜为何没来。“赵锦绣,以后别再来了……妇人还跪在她的面前。初升的朝阳并不算猛烈,却让赵锦绣头晕目眩,她心潮翻涌,几次张口欲言却都说不出话,被一向尊敬的妇人以这样的方式跪拜,赵锦绣心里是难过,并且不好受的。可她又能去怪妇人什么?这事原本就是她隐瞒在先。只是赵锦绣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身份能让妇人这样触动。“……您先起来。”赵锦绣尽可能地让自己和从前一样,她弯腰想去扶起妇人,可冯氏看到她伸出来的手却怎么都不肯把手递过去,她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赵锦绣的眼睛,用微颤的语调和她说道:“劳贵人关心,民,民妇没事,民妇自己能起来的。”她说着就想自己起来。刚起来,身子便是一晃,赵锦绣怕她摔在那瓷器堆里,连忙把人扶住,可妇人就跟惊弓之鸟一般,被她扶住后,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看着她这副模样,赵锦绣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情绪,她哑声喊人,“冯姨……”身后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扭头回望,瞧见林斯言从外头进来,他穿着一身旧了的青衣常服,手里握着两包药,看到她,脚步明显一顿。逆着光,赵锦绣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态,只能瞧见他漆黑的眼眸如汪洋大海一般深邃。从前看到林斯言时的开怀和欣喜已全然没了,存留的只有比以往更甚的紧张感。尤其是如今这个情况。扶着冯氏的手微微发颤,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青年,她怕他误会,哑着嗓音和他说道:“我……”只是话未说完,身边的青年便同她说道:“我来吧。”他说完不等她是何反应,直接从她手里扶过冯氏的胳膊。赵锦绣眼睁睁看着母子俩离开她的视线。这个熟悉的院子,这两个熟悉的人,布满着她笑声的地方此时却让她倍感陌生和彷徨。她一个人枯站在原地,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传来“吱呀”一声,抬头看,林斯言从屋中走了出来。她忙快步朝人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步子。她看到青年在看她,也听到一声很轻的低叹声,赵锦绣想,他一定是无奈的,以那样的方式拒绝她,不想她还找上门,她一定很烦很惹人厌,可她看着近在咫尺又仿佛隔着天涯一般的他却蓦地有些想哭。眼眶一下子变得滚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眼睛在这一瞬有些模糊,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青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忽然抬手抹掉流淌在眼中不曾落下的泪水,而后鼓起勇气朝人走去。她先是看了一眼紧闭的屋子,压着嗓音问他,“冯姨还好吗?”青年低眉看她。看出她眼中的执拗,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才垂下眼帘与她说,“她是老毛病,休息会就好了。”“你……”他开口。还未说完就被赵锦绣快速打断,“我有话和你说。”这是相识以来,赵锦绣第一次打断他的话,她没看眼前的青年,说完便径直朝一旁走去。身后迟迟未曾跟来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她在赌,赌林斯言对她不是一点情意都没有。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赵锦绣以为他不会跟过来的时候,脚步声终于在她身后响起,心脏忽然剧烈一跳,她在他快走到身后的时候回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青年,看着他克制地离她有三步的距离,她忽然说,“林斯言,我喜欢你。”她平日与他相处从不曾有一丝越矩之处。即使每日在一起吃喝,一起走着,她也还是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因此——她如今这番不假思索的话让一向冷静的林斯言都愣住了。他原本低着头,此时却因震惊掀起眼帘,青年目光怔怔看着她,一向沉稳的面孔也仿佛泛起无数波澜涟漪,等反应过来,他薄唇微张刚想说话,身前的少女便又开口了,“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