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低垂,紧紧盯着怀里的孩子,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章池亲亲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病去如抽丝,没有那么快好的。不过是发烧而已,你也不要这么担心。你那里还有药吗?有的话,可以现在熬了给他喝。”“有,有。”年轻人连忙道:“我昨天抓的药,放在马车上。我这就去拿。”他看看怀里的孩子,犹豫着要不要让他躺在地上。虽然有地毯,但还是凉。章池道:“我来帮你扶着,你快去!”“谢谢,谢谢。”年轻人道了谢,飞快的跑出去了。章池把孩子揽在怀里,立即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热度,暖烘烘的,烧的确实不轻。谭石已经用柴火烧了水,倒了一杯递给章池,“先给他喝杯水吧!”顾喜和见他一个人不方便,便接过了水。等水稍微凉一些了,他才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孩子,低声道:“醒醒,喝口水。”叫了好几声,孩子才微微的抬了抬眼皮,看向顾喜和的眼神并不清明,却知道低头喝水,像是渴急了,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喝过了水,顾喜和让章池把孩子重新裹好,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漏出来。孩子可能是燥热,动了动身子,顾喜和轻声道:“不要动,吹了风更不好了。”孩子似乎是听到了,安静了下来。年轻人很快就回来了,只这一小会儿,头上脸上又都是淋湿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包药。看着章池,“用什么熬呢?”谭石一伸手把药拿在了手里,“我们带了砂锅,我来熬吧!”顾喜和看年轻人站在那里,头发上都往下滴水了,柔声道:“你先擦擦身上的水,换件衣服,不然你也会病倒的。”年轻人回过神来,又说了句:“谢谢。”他抹了把脸,拿了几件干爽的衣服,背过身去,换起衣服。章池冷眼看着年轻人,虽然没有多么高大,但是被雨水湿透的衣服下,显露出虽然单薄但十分明显的肌肉。刚才他接过孩子的时候,留意到他的手上有明显的茧子。他的衣服质地十分普通,但是他的动作谈吐,气质神态都不像是普通人。而且,包裹着孩子的这条毯子,光滑柔软,一点儿水不沾,明显是用上好的毛绒织成的。毯子上还有淡淡的檀香,也不是普通人能用的。年轻人一换好衣服,就从章池手里接过了人,打开毯子看了眼人,孩子依然睡着,他这才放松下来。顾喜和一直看着年轻人,此时见他坐下,这才问道:“小兄弟,你们这是打哪儿来,要去哪儿?”年轻人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怀里的人。“我们从驰翔那边过来,要去帝都。”顾喜和道:“听说驰翔那边今年遭了灾,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年轻人道:“情况不太好。自从一场大雨之后,又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场雨,地里的庄稼被水冲了,地也被水泡了。没有地种,没有粮收,很多老百姓都成了灾民。没有了吃的,很多人都出了驰翔,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陆子修挑挑眉毛,“官府不管吗?为什么不开仓放粮?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老百姓吃上饭?”“官府?开仓放粮?”年轻人冷声道:“驰翔的知县五十多岁了,却胆小如鼠,他哪里有那个胆子?”顾喜和道:“开仓放粮确实有点儿难,那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年轻人摇头,却问道:“你们从哪里来?”“谷城镇。”年轻人眼睛一亮,“谷城镇?听说这次也遭了水灾,但是并不见有灾民流出,而且县里十分太平,不知道那里的知县是如何处理的?”顾喜和笑了笑,简单的讲了江令志的做法,只是隐去了章池的作用。年轻人赞叹一声,“秒啊!居然可以这么做。要是所有的地方官都能像江县令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老百姓流浪他乡了。”“是啊!那样的好官太少了!”年轻人看了看顾喜和跟陆子修几人,“看几位满身的书卷气,该是去帝都参加秋试的吧?”陆子修随后扔了根木头到火堆里,点了点头。“百无一用是书生,总要有个功名,才能为老百姓做点儿事儿啊!”“几位公子心怀百姓,实在让人敬佩。”陆子修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总要考中了才有机会。”年轻人道:“几位一定会考中的。”陆子修当他是恭维,没再回答,只是笑了笑。这时,屋子里满是中药的味道,谭石把药倒进杯子里,递给了年轻人。年轻人接过杯子放到地上,把孩子的头露出来,说了声谢谢,小声道:“小宣,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