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虽吃痛,面上倒还算如常,他低首又看向了步遥,问道:“你将她安置在亭中了?”步遥只眨了几下眼睛,没有回话。袁氏心中暗觉,这回孙权该看清这女人到底是何恶毒的模样了罢。她正等着孙权发落步遥,却听见孙权笑了笑。袁氏心中不解之际,却见孙权的笑意仍挂在面上,他怀中的女人却有些赌气,面色不大好看。孙权这时再度看向了袁氏,又道:“那袁小姐是不满被安置的地界吗?”袁氏双眸微瞪。孙权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她忙开口道:“亭处临池,入夜后,都是蚊虫……妾身上,被咬了好几处。”孙权听罢,唤了一婢子而至,命其为袁氏备下一间客房暂住。袁氏心中微松了口气,孙权这是…肯留下她了?孙权的面色微凛了凛,又对袁氏道:“是孤的弟弟让你进府的?”袁氏微蹙着远山眉,道了声“嗯”。孙权总觉得,自打丁氏没了后,这孙朗,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虽是庶出,却也是他唯一的亲弟了。想到这处,孙权开口道:“既然孤的弟弟对你如此上心,他也还未成婚,袁小姐可愿嫁予孙朗做妻室?”袁氏一愣,孙朗是庶出,自是比不上孙权的,她微躬了躬身,回道:“妾…只愿跟着吴侯,其余之人,妾一概不嫁。”孙权的面色突然沉了沉。他这话听着是在问袁氏的意见,实则却是不容她拒绝的。他冷着声音又道:“跟着孤?跟着孤不仅不能为人正妻,袁小姐怕是连妾室都做不了。”袁氏心中一横,回道:“妾只要能伺候吴侯便好。”孙权冷哼了一声,用手轻摸了摸步遥微散的鬓发,安抚着怀中已经快要炸毛的女人。“近身伺候孤的婢子数不胜数,你若是来了,她们便无差事可做。袁小姐若是执意要留在府上,便只能去府西去做些粗活。如此,你可愿意?”袁氏这才明白了过来,也不知那步氏究竟与孙权说了些什么,孙权是执意不肯留她了,竟然要让她去做粗实婢子?见袁氏迟迟未反应,孙权开口道:“给你一夜,自己想。如若你决定嫁予孙朗,孤明日便派人将你送到他府上。若你决议留下,那便自己去寻管事领差事,去府西做名浣衣婢女。”袁氏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孙权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婢子恭敬地摆了手势,道了声“请”。袁氏无奈,只得出了殿,临走前,她回首看了那二人一眼。孙权正俯身,用吻安抚着怀中的女人。袁氏看到她二人的亲昵之举,忙转回头首来。因着他二人刚刚的种种举动,用一词来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了。狗男女。孙权和步氏就是一对狗男女!殿外,站着袁氏的两名婢子,她们提着夜灯,灯火映在她们主子苍白的面容上,显得她有些凄惶。一婢子小声问道:“主子,吴侯是如何说的?”袁氏语气温和,很快就将面上的戾气掩去,道:“吴侯将我赐给孙中朗为妻室了。”另一婢子劝道:“这样也好,主子你想,虽说孙朗是庶出,但你去他府上,便是正妻。如若继续跟着吴侯…也只能做姬妾,做妻自是要比做妾好。”袁氏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妻确实比做妾好。颔首后,便在殿中婢子的引领下,去了孙权为她安置的住处。赤壁((上)袁氏静默地走着,隔着幽暗的灯火,其面色晦暗不明。夜风拂过,将她白衣的衣袂,和半散的鬓发吹起。入夜后的将军府,偶有几名下人走过,微微瞥见晌午刚至府上的那位袁氏夫人,竟是都觉得,心中有些发瘆。这还真如小主子孙郢所言,府中像是进了个女鬼。袁氏却未看见下人们异样的神情,她静静打量着四下的一切,心中暗自思忖。其实这将军府,也不过尔尔。还不及她父亲袁术自立为帝时,在寿春建的皇宫。她曾经的生活也是奢侈无度,穿着绮丽的绸锦,比那步氏过得不知要好上多少。终归是时移势易,一朝失势,竟连孙权这个在南方拥地的小诸侯,都看不上她。这般想着,袁氏突然被打断了思绪。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突然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直到他跑到了她的身前,袁氏才看清了他的长相。原来是步氏和孙权的儿子,孙郢。那男孩身后还跟着两名小跑着的中年婢子,应是看管伺候他的乳娘,其中一名个子略低些的,在其身后直呼着:“小主子…您慢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