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遥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你爹怕鬼的?”孙权怕傩戏面具和鬼的事,只同她一人说过。孙郢这小子是从哪儿知道的?阿郢凑近至步遥的耳侧,小声道:“是张长史无意间讲出来的,娘不要说是儿子讲的。”步遥笑着捏了下阿郢挺俏的小鼻头,又道:“你倒是挺有能耐,哄着张昭那老头都能跟你讲些有的没的。”阿郢见自己娘亲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又小声问道:“娘心情好些了吗?跟阿郢回去罢,地上这般脏,娘的衣裙都沾上泥了。”步遥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道:“阿郢先去寻你长姐,娘亲一会儿就回去陪你们用食。”阿郢歪着脑袋点了点头,又从假山洞里爬了出去。步遥还想在里面再平复平复情绪,复又将脑袋埋在了双腿之间,闭上了眼。就让她再矫情一会儿罢。“步练师,你给孤出来!”步遥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望了望洞外。狗渣男过来寻她了。孙权不是明日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步遥轻咳了一声,努力地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主公新纳的妾室,我已经让她暂歇在池亭处了,至于怎么安置,还要看主公之意。”孙权听着步遥唤她为主公,就知道这个该死的女人又误会了些什么,而且正在跟他闹脾气。袁纭被孙朗送进府一事,他也是回府后才知,也是颇为愤怒。孙权见步遥就是不肯出来,无奈之际,只得也弯下了身,爬进了山洞中,拽住了那女人的手腕,低声命令道:“有何事先出来再说!”步遥愤而挣开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双眸,冷声道:“妾今日身子不适,怕扰了主公的心情,主公还是去寻那白衣翩翩的袁氏罢。”孙权见她如此不驯,沉着声音又道:“孤没纳她为妾,你从哪儿处听到的,孤要纳她做妾?”不管他纳没纳袁氏做妾,早晚有一日,他还是要纳妾的。这是她心中永远填不平的沟壑!步遥终于绷不住,落了泪,颤着声音道:“你没纳她做妾,将来也会纳别人做妾,我还是要与旁人分享你。这对我来说,比死都要难受!”孙权听到“死”字,心跳一顿,看着眼前的女人哭得极惨,自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他渐渐松开了步遥的手腕,语气轻了几分:“阿菟,你先从这处出来。你只要出来,孤就答应你,永不纳妾。”哄(狗男女)永不纳妾?她才不信。但步遥还是在孙权复杂的眼神下,从假山洞中爬了出来,她一边理着衣襟,一边平复着情绪。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她比原主还要惨兮兮,妆花了一脸,衣服上都是土,表情也定是可憎可怖的,毫无主母应有的模样。两人沉默了半晌。步遥背对着孙权,耳畔只能听见她不时的抽噎声。觉得步遥冷静了后,孙权走到了她身后,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见她并没有抗拒,便将她一把拥进了怀里,低声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边说着,边用手摸了摸她额侧那抹鲜红的印记。孙权刚才误以为是血,吓得心中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颜料一类的物什,这才松了一口气。步遥自是不能让孙权知道,是阿郢画的,便随口掩饰道:“随意上的妆罢了。”孙权微蹙了下眉,一会儿二人还要回殿,不能让下人看见她的这副模样,便从裾袖中随意掏出了块绢帕,胡乱地为她拭着面上的残红。步遥这时清醒了过来,决议不再闹脾气。他纳不纳袁氏为妾,她都没什么好怕的。她有钱有娃,也有正室之名,只要按她最初穿来所想,把孩子养大,攒够了棺材本,就可以踹掉眼前的这个狗渣男了。想到这处,步遥抬首,想要悄悄地冲孙权翻个白眼。孙权正低首,小心地用绢帕为她擦拭着额侧,脸上有些不耐,因为那斜红的染料不是轻易拭就能拭掉的。当步遥无意间瞥了一眼孙权手中的绢帕时,她愣住了。这块绢帕,好眼熟。这……不是她多年前用过的绢帕吗?!她是忆得这块绢帕的,上面用彩线绣着一小小的茱萸,她刚穿剧的那段时日曾让紫冉教过她绣活。这茱萸,绣的还有点丑……绢帕本是常用之物,用一块扔一块,她从不会刻意留存。孙权是从哪儿弄到这块绢帕的?步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抬起手,想从孙权的手中轻轻地夺过那块绢帕。孙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似是被人发现秘密一般的尴尬,忙又将那块绢帕塞回了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