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听到了自己粗重的鼻息,血管里仿佛有蚂蚁在啃噬。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四面八方的牢房里,无数游魂飘荡而出,围绕着陷入魔障的少年,发出桀桀怪笑。“这就是天生剑体?这就是昆仑胎?”“六根不净,道心不坚!”“你师尊这么关心你,护着你,你竟然还大逆不道地肖想他。你那些龌龊心思,敢让他知道吗?”“修道,长生,守戒律,斩红尘?有甚趣味?不如同我们来地狱快活!”“昆仑,你说你可不可怜呀,哈哈哈哈——”伴随着妖魅们怪谲的嗤笑,有浓重的血色在昆仑的脑海间蔓延开来。梦境如潮水消退,神识传递来的场景,亦如噩梦一般。遭人凌辱的美人,缓缓转过头来,齿关间噙着一缕乌发,被控制不住的涎水打湿。他动了动唇,发出凄楚而微弱的呼唤。“昆仑……”昆仑心中大骇。“砰——”茫乱之中,杯盏被踢倒在地的碎响,格外刺耳真实。杯盏,剑狱为什么会有杯盏?只有师尊来看望他时才会带杯盏,难道这不是幻境,而是,而是……?那一幕幕昏暗而香丰色的画面,随着昆仑道心的震颤,变得支离破碎。一股磅礴但不安的力量,在昆仑的道树内缓缓积聚,使他浑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起来。回廊间、天花板下徘徊的魑魅魍魉,也感受到少年侠士的怒气,连忙退避四散。剑狱深处。打坐的昆仑刷地睁开了眼。不断冲击着道树的力量,在彼此排斥间缓缓攥成了新的一根弦。血雾消褪,他的眼底一片清明。“啪”的一声。弦断了。一道剑光瞬间斩出。马面兴致高昂的头颅,“咔”地被砍了下来。断面光滑如切。骨碌碌滚落在地的头颅,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疑惑地眨了眨眼。剑光浩然若流星,收回昆仑的道树内。一阵热血冲上昆仑的天灵盖,让他顾不得道树之中传来的剧痛。昆仑来到回廊的另一端,看清了眼前的画面。莲华衣衫半褪,因为脱力而跌坐在地,五指还虚虚地握着一根栏杆。由于马面的死,佛珠一断为二,圆润的金丹与眼珠,一颗颗迸裂开来。也许是感到寒冷,也许是因为难堪,莲华微微蜷起了腿。昆仑站在他身前,修长的阴影遮住了光。他的剑尖淌下一滴血,落在莲华的肩头。血还是滚烫的,惊得莲华微微瑟缩了一下。昆仑黑雾翻腾的眼底,倒映着这一幕劫后余生的场景。血珠洇开,顺着白净光滑的脊背流下,竟如鸽血纹成的牡丹花一般。红白朵朵,煞是好看。昆仑心底里的邪念一下子滋生起来。身为炉鼎之体,没了师门的庇护,师尊平时也被这样轻薄吗?就像北境村落里那些寡居的美妇一样,日日受到流氓恶霸的其欠凌……这些低俗↓流的幻想,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浑身还没回流的血,再一次沸腾起来。正在他出神的当口,莲华已经重新披好了衣物。莲华站起身来,姿态淡定,风度优雅,仿佛不管何等样的刀剑,都不能伤到他心上。“你杀了妖物英招,是立大功,等我回去禀明教派,你就可以离开剑狱。”昆仑刚伸出去想搀扶他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这原来是师尊设的圈套,故意引那马妖来此,只为了救自己出去吗?他的师尊……师尊为了他,竟然不惜牺牲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吗?昆仑五味杂陈,呆立在地,脸皮逐渐发烫起来,心想那些魑魅魍魉说的没错。他确实六根不净,心怀鬼胎。昆仑艰涩地开口道:“师尊……方才那个妖物,有没有伤到你?”莲华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只要我不想,谁能伤到我?”是啊,他的师尊如果真那样不堪一击,哪还能至今安然无恙?昆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真希望莲华能再扇自己一巴掌。剑狱的地面上,马面直挺挺栽倒的死躯,已经凉透了。莲华用手破开他的腹腔,摸索几下,掏出了一颗内丹。再把散落的几颗妖丹捡起,捧在手心。莲华很是珍重地看着那些妖丹,有点不舍地问昆仑道:“你要吃吗?妖丹大补,可以增进修为的。”昆仑扭过了头:“人间正道是沧桑,这些鬼蜮伎俩我不屑用。光靠修剑,我也能变得很强。”强到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保护你,再也不用让你为了我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