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陈氏的奶嬷嬷曾谋划着叫自家外甥女嫁给公子,闲来没事便在她们这些小丫头片子面前剔牙:“你奶奶养的姑娘不过是商户家的庶女,只因有个秀才哥哥,才同那高门攀了脚跟!我那外甥女还是正经的秀才女儿!怎么嫁不得哥儿!而且整个陈家村哪家姑娘颜色盖得过我那外甥女!”
陈嬷嬷吐了口唾沫,压着鼻子,面中的横肉往两头一挤,像连环画里的黑毛怪,发出又尖又细的指摘:“什么侯府表姑娘,没了娘老子,拖着个没长毛的小子,也敢来攀附王府的公子!听说十四五还跟姨父表弟一桌吃饭!呵!没教养的小娼妇!”
小丫鬟们哪里敢争嘴,只一团稚气哄得那张毛脸心花怒放。
可顷刻间,只手遮天的陈嬷嬷被赶到庄上,不可一世、三更半夜闹气折腾小丫鬟的陈姑娘便哭哭啼啼地被撵出府。
又有谁敢取了这种没名堂的腌臢递到仙人一般的县主面前——想来县主就算知道,也从不放在眼里。
果然,
家财不外露,名声不外扬。
若是叫人早早知道内里的金玉窟窿,这凤凰蛋可还会落到自家巢中?
而她松萝,可有机缘能同前些日子拜访的袁家少奶奶一般得了恩典,高嫁出去?
宝知半靠在软榻上,葱白似的指节徐徐划过膝上《公羊传》的扉页。
看久了头昏。
她左右转了转脖颈。
“禀县主,”马夫禀报:“还有三里便至修枫园。”
修枫园便是梁家在长留山的别院。
宝知匣了书页,置到一旁。
敏娘打着扇子:“县主可头昏?可眼花?”
松萝跟着大丫鬟数月,有眼色地端了碗绿豆汤呈上去。
汤色碧绿,温度微凉。
宝知正要用下,忽闻窗侧侍卫禀报。
“禀县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但说无妨。”
今日她只带了两名侍卫护卫,其一曾在禁军中任职过一些时日,很是敏锐。
那侍卫简单汇报:“属下在来路上望见一段路径侧有一处树林。不知是否多虑,但属下察觉有不明来者卧藏其中,窥视马车。”
属下禀事自然是谨慎用语,宝知放下碗,往后一靠。
上山之路仅此一条,若是遇袭……
她近月来若不是其他家递请柬,自是居于家中避暑,连店铺庄子管事汇报皆上门而来。
宝知想不出自己何时侵夺了他人利益。
这来者是为何而来?
是敌是友?
是冲她而来的?
难不成是府里不干净,递了消息出去?
也不是没有的事,在南安侯府便被她捉了一次冒头。
可即刻掉头定令人生疑,折返回去还要路过树林,若是来者发难……
让侍卫回去报信?
不妥,不说一来一回花费的光景,且仍须经过树林,难保不会被捉擒。
她是他们的主人,有责任庇护他们。
且邵衍晚时要来接她,他今日去书院,身边只有一小厮一侍卫,若在树林遇袭……
宝知屏住呼吸,只觉灵肉都抽离,等回过神来,才发觉寸长的指甲嵌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