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的兵丁惊扰了南召一手团的杀手,使他们错失了阻止多泽进城的机会。楚历大阳七年四月二十六日清晨,清寒剪剪、薄雾蒙蒙,在女儿和儿子的掩护之下,南召帝坤龙离开云州,踏上了阔别已久的南召大地。他不曾发现,面容刚毅的女儿双眸的深处,涌动着一丝不舍的波浪。轻轻的他们走了,留给云州城的除了自此寂静的绕音轩外,还有一颗因痴情而破碎的心。感觉昨夜和洛霞的合奏意犹未尽,吃过早饭后欧阳雪霜早早地来到绕音轩外,可迎接他的不是洛霞甜美的笑容,而是一句冰冷的回答:“洛霞姑娘本为南召之人,现已回南召去了。”之后丢来一封信函,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亦盼笛琴相伴行,怎料家国事未成。此去只身赴国难,弱柳亦能挽狂风。搭桥喜鹊本无情,只因牛织情坚定。倘若情谊比金硬,怎惧天将与天兵。进京“你都想好了?”沈兰露朱唇轻启,脸上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都想好了,无论多难,我也要去找她。”欧阳雪霜面色蜡黄、颧骨微凸但目光坚定。“那就去吧,我相信那姑娘定有难言的苦衷,所以才不辞而别的。”沈兰露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朦胧胧的雨,似乎勾起了她心中的往事。“以后你也要多多保重!”话语淡淡如窗外春雨,但其中的滋味估计只有在场的二人能体会到。“你也是,南召乃烟瘴之地,且路途遥遥、人海茫茫,一定要保重身体。”自从认识欧阳雪霜以来,这句关怀之语最为真诚,一抹微笑挂在嘴边,看起来那样的甜美。“会的。”欧阳雪霜干枯的面容上掠过一抹犹豫,但只在一刹那后就迈出了向外走的脚步,不过步伐刚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叶君疏绝对不是朝三暮四之辈,还望你多多考虑,别因一时冲动而误了一世的情缘。”回过头来,欧阳雪霜看了沈兰露最后一眼,随即转身走进了茫茫雨幕之中。一阵风吹过,如牛毛般的雨丝开始杂乱起来。听到这句话,沈兰露心中亦是五味杂陈。看着欧阳雪霜离去的背影那样坚定,她知道这个少言寡语的男儿终于不再纠缠自己了。从前几天他讲起那个琴艺高超女孩时的眉飞色舞,沈兰露就已经明白一二了。可当今天从他口中正式听到他的告别声时,自己却像极了冰糖葫芦,面容是甜甜的,但内心还有微微的酸涩。该走的已经走了,可是该回来的依然没有回来。她知道,那个人就住在韩知府的别苑那,若是想要见他,只需撑起一把油纸伞,一刻钟就可以见到。但她一想起那晚在迷茫林中看到的一幕就觉得恶心,而且现在他身边又多了一个女孩,好像还是个公主。厌恶的思绪扼杀了抬起的脚步,转而回身对走近的春草说道:“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两天后离开这里进京。”“啊,这么快!”“走吧,此处已经无可眷恋了。”口气淡淡却充满了坚定的信念。春草知道她内心的苦涩,遂不再说什么,但也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坐在一旁,想着陪陪这个孤单的姐姐。沈兰露再一次打量着窗外的细密春雨,又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娘亲和恶毒的父亲,右手拳头紧攥,关节处泛起阵阵雪色。“虽然对手先一步除掉了吴司马,但我们手上还有石海老人的高徒云海,只要他招供,把当年天煞帮故意制造雨州瘟疫的事情一说,不仅能把扣在千植堂头上的反贼帽子拿掉,还能一举荡平天煞帮那些十恶不赦之徒。”沈兰露暗自在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两天后的清晨,鸟声如洗,天空亮出忧郁的蓝色,那朵朵如棉絮的白云随风飘荡,空气中湿润的雾气夹杂着牡丹的清香,很容易让人陶醉其中。知府衙门的这处牡丹花丛今年开的旺盛,那粉红色的花瓣个个如巴掌大小。刚从韩长轩书房走出的沈兰露瞬间就被这灿烂花丛勾住了双眸。“知府大人请留步,再次感谢您一直以来对千植堂的照拂和帮助。”一袭粉色长衫的沈兰露今日是来辞行的,她知道自己真的该走了。她怕再不走,万一哪天再遇见他,自己会抑制不住的冲上去,而且娘亲的大仇也还未报。站在院落中央,拱手告辞的沈兰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鲜艳欲滴的花朵,就在一扭头的瞬间,她透过拱门看见西庭院落的台阶上,一位少年在惆怅地仰望着苍穹,那瘦削的脸蛋上红润中透着一些苍白,皮肤稍显枯槁,往日那如古井深邃的双眸亦夹带着一丝疲倦,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