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门开以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个令她毛骨悚然的情景。众人根本无心看她,玄凤入室之后,大步流星赶到石榻旁拿了药箱过来,匆匆翻出个瓷瓶倒出丹药来给鬼婆婆服下。那药箱本是从前鬼婆婆闭关时应急所用,里面并无甚么珍贵药材,故而这丹药药效也极其一般。鬼婆婆艰难咽下,不过幽幽回了口气,又人事不知。花梦在旁看得心惊,万分可惜自己那颗被打落的护心丸。她这回出行,身上所有家当中最为金贵的便是那两颗救人性命的药丸,结果一颗被莫三刀打落,一颗又被鬼婆婆打落,此刻想来,真是又气又恨……莫三刀眼见鬼婆婆命垂一线,再犹豫不得,盘膝坐下,双掌凝气,开始给她运功疗伤。玄凤担心泄露行踪,派遣青雀等四名影卫去地宫外守备,见鬼婆婆情况略有好转,这才稍松口气,独坐墙隅,开始为自己的内伤调息。花梦提心在口,站在莫三刀身旁不敢说话,他自己大伤未愈,又才与水含烟激烈一战,运功不过多时,额头便已热汗如注,显然内力难支。她心中慌乱,想也不想,径直便在他身后坐下,抬起双掌为他渡送真气。他二人武功虽不错,却到底年纪轻轻,内功有限,加上从无替人运功疗伤的经验,贸然行之,难免损伤自身经脉,不过少顷,便如蚁力负山,难以为继。正巧此时,鬼婆婆终于悠悠醒转,发觉他二人在竭力为自己输送真气后,奋力挥臂将人推开。“……你们不要命了吗?!”运功被强行阻断,莫三刀与花梦皆遭创伤,喘息着倒向一边。鬼婆婆强忍五脏内上窜的气血,喊完那一声,只觉头晕目眩,精疲力尽,整个人很快又往下倒去。“师娘!”莫三刀慌忙把人接入怀中,望着她行将就木的惨白脸色,一时之间如堕冰窖,全身阵阵发寒。鬼婆婆艰难地睁开眼来,望着他焦急的脸,哑然轻笑:“……别、别白费力气了。”莫三刀心慌意乱,抬头去喊玄凤:“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玄凤望着这一幕,已然七魂去了六魄,茫然不知如何应答。火光缭绕的石室内赫然一片死寂,鬼婆婆突然竭力抬起手来,紧紧抓住了莫三刀的衣襟。“孩子……”她气若游丝,眼睛里却仍带着那一股韧劲儿,边说边将手心里攥着的一块令牌递了过去,“你是何元山的徒弟,那就也是我的徒弟……我现在有事交付与你,你……必须答应!”莫三刀低头一看那令牌,见上面刻着“寒枝”二字,乃是鬼婆婆号令寒枝台弟子的腰牌,心头顿时大跳。鬼婆婆强行把令牌塞进他手里,睁大双眼:“大敌压境,萱娘若无同谋,绝不敢如此放肆……我将此令给你,便是将阖宫生死交付给你……你务必替我铲除奸佞,救回宫主!”莫三刀脑中轰鸣,只觉手中那令牌烫如火石,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鬼婆婆却分毫不准他犹豫:“听到没?!”莫三刀听这吼声,知她心意已决,只好点头:“徒儿……听到了。”鬼婆婆眼底厉色这才消散,旋即又道:“还有一事。”这一回,她声音陡然软下,反倒更给人心惊之感,莫三刀只觉那生死永隔的恐惧感愈发真实起来,心头一片冰凉。“师娘还有何事吩咐?”莫三刀出声询问,声音颤抖。鬼婆婆深深喘息,双眸之中缓缓泛起悔痛之色:“你跟你师妹的婚约……还是作罢吧。”莫三刀一惊,眸光在暗影里剧烈颤动。鬼婆婆道:“嫁给一个旧情难忘的男人,于女人而言……是很痛苦的。”她说罢,余光掠过一旁的花梦,莫三刀自知自己的心意早被窥破,一时羞愧无地,又隐隐如释重负。“我会的。”莫三刀低下头。鬼婆婆微微一笑,松开的他的衣襟,轻声道:“把那姓花的丫头……给我、叫过来。”莫三刀不料她突然要见花梦,怔了怔,方看向旁边人:“我师娘想见你。”花梦起先守候在旁,听到鬼婆婆要莫三刀与阮晴薇解除婚约时,心中狂跳不已,犹自不能置信,这厢见她要见自己,更是惊疑难定。她缓缓走近鬼婆婆,方一坐下,猛被她紧紧握住手背。那苍老、冰冷的手紧握上来,像被一条条干枯的树根缠住,花梦吓得一颤,本能地要抽回手去,却又给她死死攥着,丝毫动弹不得。“你别怕……”鬼婆婆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她,声音嘶哑,“我不会害你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的……”花梦僵硬地坐着,听到这话,不知为何,胸口里突然一阵刺痛,眼眶里亦泛起酸涩之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