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心下生出一股庆幸之意,庆幸他在此前没去贺家提亲。因为这马一旦掉头,他可能是回不来了。然眼下他好端端站在她面前,那股庆幸便化作一种急切,是陆九霄从未有过的,迫切的,想娶她的念头。他后怕地担忧,若他当日没回来,她会嫁给谁?“嘶——”沈时葶捂住被他揉疼的耳朵。陆九霄蓦地停住动作,拉开她的,望着那红透的耳垂抚了两下。他顿了下,将人揽进怀里。沈时葶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懵了神,轻轻挣扎了下,道:“世子?”陆九霄低下头,亲了亲她被揉红的耳朵:“阿葶,你帮我说说好话,嗯?”沈时葶浑身酥麻,敷衍地应了声“嗯”。这声敷衍实在太明显,陆九霄咬了咬她的耳朵,将人摁在楹柱上,毫无章法地去啃她的樱唇,直至她今日为了美而染好的唇脂,一点一点被舔干净。一刻钟后,陆九霄整了整她皱乱的衣裳才放她走。一局蹴鞠赛止,沈时葶重新坐会主座席旁。岑氏低头品茶时一瞥,就瞥见她失了颜色的唇,隐隐还有些肿。她心下一叹,轻轻捏了捏眉心,再见陆九霄时,拿眼尾觑了他一眼。陆九霄步子微顿,心虚地摸了摸额角——接连日,陆九霄不是寻贺凛下棋,便是寻贺禄鸣切磋兵法,好在他这方面尚可,应付起来也还算游刃有余。十二月十,丛云拨开,难得见光,地砖上的厚雪缓缓融开。贺家棠苑,庭园石桌上摆着沙盘,陆九霄排兵布阵,显胜一局。贺禄鸣拍着膝头道:“好!你啊,怪不得从前忱儿总说你聪明。”陆九霄弯了弯唇,“他教得好。”贺禄鸣无声点点头。正此时,岑氏从外头回来,陆九霄匆匆起身道:“贺伯母。”岑氏朝他轻轻点头,客气带着疏离,“坐吧,你们谈你们的。”说罢,她兀自进了屋。眼看那屋门阖上,陆九霄默不作声地落了座。岑氏待人一向温和,客气有礼,哪哪都挑不出错,但温和那毫不掩饰的疏离,陆九霄也真真感觉到了。贺禄鸣笑笑道:“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舍不得嫁女儿,阿葶你也知道,受了太多罪,你伯母心里还没放下这事呢,总想着多疼疼她,补偿她,眼下你想提亲,她啊,舍不得将人给你。”陆九霄想到此前种种,他哪敢往心里去,于是点头道:“我明白。”谈了些公事后,陆九霄深深凝了眼紧闭的屋门,怅然离去。待人走了,贺禄鸣推门进屋,见岑氏正缝制衣裳。他皱眉道:“你当心你的眼睛和身子,大夫说了不好操劳,这些事交由下人做就好。”岑氏应了声,“闲久了,老爷也别事事掬着我。”贺禄鸣给自己斟了杯茶,叹气道:“眼下新帝登基,阿凛都忙得成日不见人影,那孩子也正是忙的时候,瞧这成天成天往府里跑,倒是也有心。”岑氏不言。贺禄鸣见状笑笑,“夫人,你可知先帝是如何没的?”岑氏微怔,蹙了蹙眉头,还能如何没的,不是李家谋逆弑君么?贺禄鸣捏了捏眉心,坐到她身侧,“你以为,李家刚逼宫,怎么二殿下便如此正巧赶到?那夜阿凛又为何出了城?前阵子冬狩,九霄又为何生一箭,你可想过其关系?”岑氏被他说的云里雾里,“你这是何意?”贺禄鸣思忖半响,还是将此前种种和盘托出。“叮”地一声,岑氏的银针落地,她瞪大眸子道:“你说什么?”她怔怔地缓了几口气,“那,那他可知先帝是他——”“自是知晓。”岑氏沉默了。贺禄鸣抚了抚她的肩,道:“那夜陆九霄救援二殿下时领的是陆行的兵,那是豁出了阖府的性命,九霄这孩子,对忱儿真真是仁至义尽了,你可还记得他为阿敏生受的那两箭?”说及此,岑氏便红了眼。她怎会不记得,那两箭,险些要了陆九霄的命。最辉煌时的锦上添花,最落魄时的鼎力相助。陆家,对贺家从来都仁至义尽。“夫人,他当日能豁出性命救阿敏,那是因阿敏是我贺家的女儿,那他如今又怎会亏待阿葶?都是嫁人,若是旁人,或许年五载没了夫妻情分,还真有可能叫咱们女儿受了委屈,可若是陆家,哪怕是没了夫妻情分,就是念在两家世交,念在忱儿,他也必会好生待阿葶。何况,依他的从龙之功,向圣上求个赐婚不是难事,他何苦日日在你跟前忍气吞声?他也是你从小看大的,那小子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做到这个份上,够了,往后这夫妻的事,你也不能看顾一辈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