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莫要瞧他疼九霄,若有朝一日他官拜高品,难说时日一长会不会有所忌惮,不说贺忱当初也是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就说二殿下,他可是圣上的嫡亲皇子……当日役都一战,他可曾考虑过二殿下的性命之忧?”“再过几年,提拔上几个能管冀北兵马之人,我便放权,我们陆家安安生生过日子。”思此,袁氏模糊的神志逐渐清明。她揉了揉太阳穴,道:“世子回府了,让他来一趟。”“是。”白嬷嬷迟疑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这不是一件喜事么?此时,陆九霄正立在府门前。他嘴角扯出一个讥讽不屑的弧度,待瞧见“卿卿”二字时,生生忍住出去将楚久安摁进水里清醒清醒的冲动。“世子。”陆九霄合起信笺,见白嬷嬷匆匆而来,便知袁氏大抵已知晓今日朝之事,不待嬷嬷开口,便道:“这就去。”很快,陆九霄便到了梅苑。堪一掀开堂前的珠帘,袁氏便匆匆起身,“这是何时开始计划的事?前些日子你说锦州有要事,就是去给瞿都送粮的?”陆九霄没打算瞒她,一一应下。“可此事你怎能瞒着,前几回圣上有意让你谋个闲职,你不是还拒了?怎么忽然起了兴致,你父亲尚在冀北,他可知晓?”陆九霄看她,“阿娘总让我收心,眼下我收了心,怎么您反倒还担心了?”袁氏一噎,这要她如何说……袁氏敛了敛神色,勉强地弯了弯唇角,“你身有一职自是好事,我是担心,这羽林卫指挥使可不是好当的。”陆九霄抿了抿唇,他自是清楚袁氏真正担心甚,他扶着袁氏让她落座,自然而然地添了盏茶给她,认真道:“您放心,不会有事。”对上他那双墨色一般的瞳孔,袁氏握着茶盏的一顿。待陆九霄离开后,袁氏心上更是突突跳个不停,她搭上白嬷嬷的,“你可有觉得,他与从前有何不同?”白嬷嬷笑道:“自是有的,夫人,您可掰着指头数数,世子在府安分多久了?可再也没搬回清河巷。”可此话并未能安抚袁氏上八下的心,女人的直觉素来准,她总觉得要出事……——时至傍晚,这西瀛夜袭一事便传得沸沸扬扬,但这最有谈资的,却是那悄无声息给瞿都运粮的陆九霄。一朝入朝,便是官拜四品,身兼二职,这事说来都叫人瞠目结舌。饶是孟府那正拥着娇妾谈笑风生的孟景恒,都不由呛了口酒。贺家翡苑,沈时葶用过晚膳后便坐在小几边绣帕子。听了桃因的消息,她不由撑了撑眼眸,原来上回他说替圣上办差事,办的是这一桩。沈时葶十分想再多问两句,但当着桃因的面,她压了压神色,佯装不甚在意的模样,点头“哦”了声。她又低头落了两针。别说,沈时葶虽不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姑娘,可这女工却真真不差,就是从前在沈家,她也常常替孙氏绣鞋绣衣裳。眼下这绢帕上栩栩如生的彩蝶,就是桃因也忍不住称赞,“姑娘绣得真好,铺子里卖的都比不上呢。”沈时葶眼尾弯了弯,正此时,窗外“噹”了一声,一颗石子从天而降。她一时不留神,针脚扎进食指指腹,顿时便冒出一滴鲜艳的血珠子。桃因忙拿帕子将她裹住,皱眉道:“奴婢出去瞧瞧。”沈时葶紧张地瞧了眼窗外,待桃因四处看过,一脸无事回来后,她倏然松了口气,小姑娘轻咳一声,“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桃因应声退下。待那内室门前的珠帘从轻轻晃动到彻底稳下后,确定了无人再进,小姑娘匆匆起身,疾步走向窗前。放眼望去,庭园的悬铃木绿葱葱的,麻雀从飞过,窜起一阵沙沙声,那叶子狠狠颤了一下,复又恢复平静。除此之外,小院静谧,再无别的动静。沈时葶皱皱眉,许是她疑心太重……思此,她一扶上窗牖,正欲将两扇窗阖上时,檐上倏然跳下一道身影,直直落在窗前,速度之快叫人心惊,沈时葶愣愣地看着窗外之人。这可是白日啊!诚然,她也没认为夜里来便是好的。可眼下这天尚透亮,若是叫人瞧见如何是好?思此,小姑娘紧张地四处看看,“你、你——”陆九霄眉梢轻挑,一脸真诚地问:“我什么?”说罢,他一撑在窗台上,轻而易举地入了内室。见状,沈时葶忙拉上窗前的帘子。说实在话,这一连串举动太像戏本子上那些男女私会的场景,以至于四目相望时,她都忍不住为自己这熟稔的动作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