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陆九霄进了湢室沐浴更衣,将身上那股香用皂角洗净——亥时二刻,前厅早就重归宁静。莹白的月色洋洋洒洒地从窗牖落下,淌了一地。小室静谧,空无一人。沈时葶醒来时,先入眼的便是那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檀木屏风,她看了半响,蓦然撑大眼眸,一个时辰前的记忆奔涌而来。那一声声“陆九霄,你怎么这么坏”在她脑炸开,她颤着去推身上的被褥,弯腰下榻,往帘外跑。然,珠帘刚挑起,就撞上从廊下归来的陆九霄。他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两鬓的发还有些湿。“醒了?”沈时葶一顿,头皮有些发麻,“嗯。”她深吸一口气,恨自己为何没有酒后失忆的好习惯。陆九霄看了他一眼,几乎能揣摩出她的小心思,掩了掩笑意道:“过来,把这个喝了。”是一碗小米粥。宴席上她一心想离开,膳食确实用得少,又饮了酒,胃里正难受着。“不用了,桃因还在前院等我,这个时辰不回府,我阿娘会担心。”陆九霄拉住她,“我已经命人去你府上知会过了,桃因知你酒醉,眼下在兰苑候着,不急,你先把粥喝了。”他知道她的性子,能不麻烦人就不麻烦人,这个时辰即便回府了也不会命厨娘再给她开小灶的。四目相望,陆九霄紧扣住她的,是一副她不喝便不许她走的意思。沈时葶咬咬牙,只好端起碗盏。她喝得急,两下一碗米粥就见了底,囫囵一句“多谢陆世子”便欲要走,然还是被人捉了小臂。“沈时葶。”沈时葶心上一颤,又是这种口吻……“我为什么装病骗你留下,你不清楚吗?”“我是想纳妾,但想要的是你。”小姑娘眼睫颤了两下,盯着他领口的纹路看。陆九霄捏住她下颔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眸子,可那双杏眸却闪躲了一下,生生错过他看向一侧。“你看着我。”沈时葶硬着头皮将目光挪到他脸上。“虽说眼下再说妾室确实不妥,但当时,”陆九霄一顿,抿唇道:“我确实有坏心思,但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并非是要纳别人为妾还留你在松苑。”她抠了抠心,于她当时而言,侯府世子的妾室,怎么算都是抬举,她自不会以如今的身份再去计较,毕竟当初是她自己选择上了陆九霄这条船,他做什么,都是合理的。“还有那天夜里,我是去过百戏楼,可至多只饮了两杯酒。”言下之意,他谁也没碰。诚然,听到这解释,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沈时葶咬了咬唇,“世子不用与我解释的。”“不信?我把贺凛叫来,那天夜里我去了玺园。”见他真要转身走,沈时葶忙瞪着眼睛拉住他,他、他让二哥哥作证,那她还要不要脸了!何况,他一出口她便信了。这种事,他若是做了,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屑于撒谎,认就大大方方地认了。陆九霄继续道:“今日茴香来,也不是我的意思,以后都不会了。”小姑娘的目光如盛星河,在月色下盈盈动人。她问:“世子说这些作甚。”陆九霄凝了她一眼,扣在她小臂上的往上,绕到她颈后,将她往前摁了摁。“之前没觉着有什么,现在对着你,才后悔了。”“别躲我成不成?要不然,你打我两下,嗯?”说着,男人倾身而下,将那张俊美的脸送到了她面前。若是旁人瞧见他这副样子,定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饶是沈时葶,都不由错愕地撑了撑眸子。她心脏匆匆跳了两下,伸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推开,“我,我不打你,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阿葶。”沈时葶头皮发麻。此时尹忠正在外叩门,说是有事相禀,她不得不胡乱应下,“不躲了,你放开我。”陆九霄这才松了,才堪一松,怀里的人就兔子一样窜了出去——沈时葶抚着胸口一路从松苑小跑而出,胸腔“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似是要从里头蹦出来似的。她用力摁了摁,也于事无补。余光瞥见的一抹银亮使得她垂下眸,就见腕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只银镯,样式十分简单,但成色却是上乘,在月光下能折出光来。她顿了顿,回头看向松苑的方向,思忖半响,终还是歇了将这镯子还回去的念头。回到翡苑,却见岑氏候在庭院。沈时葶心上一跳,有些心虚地道:“阿娘,你怎还没歇下?”“桃因说你醉了,我不放心。”岑氏起身,掩唇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