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合时宜,沈时葶也依旧为这情景折服。陆九霄收回余光,不动神色地勾了勾唇。这种哄小姑娘高兴的把戏,恕他直言,他陆九霄活了二十一载,最不擅长便是个“哄”字。思此,便不得不感叹,孟景恒这厮还是有点用的。陆九霄掩唇轻咳一声,“好看吗?”沈时葶望向湖面的目光微顿,抿了抿唇道:“陆世子是在作甚?”陆九霄眉梢微抬,半响无言。他在作甚,他自是在哄她高兴,但你若是非让陆九霄从嘴里吐出一句“我在哄你”,大抵也是不太可能的。是以静默半响,谁也没出声。沈时葶瞥了他几眼,“……我去倒杯水。”正转身之际,画舫忽的一晃,她脚下没站稳,低呼一声,直直往一边栽去,只听哼地一声,她侧肩撞在了船柱上。陆九霄皱眉,两步上前拉过她的小臂,动作与语气都十分熟稔,捏着沈时葶衣领一角便要掀开,“我看看。”沈时葶美眸瞪大,摁住衣领道:“不用看。”那语调里,分惊恐五分坚定,还留两分的不知所措。显然,陆九霄这样熟稔的动作,从前怕是没少做。小姑娘不由深想,他二人从前究竟亲昵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下意识有这种反应……陆九霄闻言只抬了抬眉梢,“不用看,青了怎么办?给你上点药。”“不用上药,我不疼。”“我闭着眼睛上行吗?”“不行。”她瞪着他,语气坚决,是没得商量的意思。陆九霄目光微微一凝,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姑娘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莫说只是看一眼,即便是从前他想要她,她也决不会拒绝,连一丝丝的推拒都没有,顺从地像一块面团子,任他揉搓。原来若不是条件所迫,她会是眼下这个样子。陆九霄眸色微沉,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当初在花想楼时她的段本就生涩,那怯生生勾住的小,都在发颤。于她而言,他便是海上浮萍,是浮萍,却也扎,但比起沉进海里溺死,不如忍着疼抓住他。陆九霄轻轻一叹,垂眸看她道:“虾饺好吃吗,以后日日给你送好不好?”闻言,沈时葶又是一愣,回过神后,那只对着男人薄唇的耳朵霎时便红了一寸。她往后挪了两步,“陆、陆世子贯来都这样哄骗小姑娘的吗?”“那你有被哄到吗?”不得不承认,人的皮囊就是老天偏爱。像陆九霄这样好模样的人,真要有心诱惑你,都较之寻常男子要胜一筹。---------夜深,王家大宅里。王芩使出浑身解数哄得老太爷高兴,直至他体力不支歇下,这才合衣推门而出。她嫌弃地用绢帕擦了擦脖颈,糟老头子……香萃从一旁来,递上一张干净的盥帨,道:“小夫人,查到了。今日来的,那位穿紫衣的是陆家的二姑娘,穿青衣的是贺家的姑娘。”王芩擦拭腕的动作一顿,拧眉道:“贺家?哪个贺家?”“护国将军府的贺家,这家前阵子生了桩事,满京皆知,小夫人不是也知晓吗?”闻言,王芩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那个抱错千金的贺家?那个真千金是沈时葶?香萃又道:“且奴婢还打探到,那姑娘撞破了脑袋,从前的事一丝半点也记不得了。”王芩匪夷所思地扶着廊柱一笑,真是人各有命,本以为一样境地的两个人,有人摇身一变,成了贵门嫡女,还将那些肮脏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这世上的好事,可全让她一个人占尽了。可她王芩今日的生不如死,不都是她造成的吗?她深深提了口气,望了眼天色,“去后门将轿子备好。”不几时,王芩便到了花想楼,守门的壮汉是识得她的,知晓她如今是一个富商的姨娘,浑身都是金子,是以收了赏银,便高高兴兴放她进门。王芩熟门熟路地走至李二常去的那间屋子。推门进去,果然见他正左拥右抱,醉生梦死。我不吃就在王芩的轿子刚离了花想楼,又一辆马车行至侯府后门。来人是妙娘子。她抬轻叩门扉,述明来意,小厮来回跑了两趟后,才将她请了进去。一路穿过漆黑静谧的林荫小径,进到松苑,推门入室,便见那人半支着脑袋倚在座上,身上披着一件薄衫,面上的神色,显然是梦到途被唤醒的。陆九霄梦被打搅素来生不出好脾气,若非这人有些特殊……沈时葶在花想楼那阵子,陆九霄没少见她,也知晓小姑娘那些“不入流”的段尽是她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