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繁华的街市,呜呜泱泱的人群,络绎不绝的马车。有人从望江楼里迎面而出,无意轻撞了一下她的肩颈,陆九霄揽了了揽她的肩头进去。掌柜的一见他,当即放下拨了一半的算盘,“喲”了声道:“陆世子可好一阵未曾来了,小的还担心是哪一家新酒楼要抢生意呢!今儿还是给您上老样子?”陆九霄丢了钱袋子过去,“要两份。”掌柜的这才分神看了他身侧遮挡严实的姑娘一眼,心下轻“啧”了声,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陆九霄竟然也会带姑娘出街。谁说的他出了秦楼楚馆的门便不认人的?很快,二人便上到酒楼二楼,此处临将,一推窗便能瞧见一条湛蓝江流。沈时葶之前听云袖听过此处,说此处吃的就是个雅意,多少人是为赏江才来的。她将脑袋探出去看了看。陆九霄觑她一眼,弯了弯唇。不几时,小二便将吃食端上。满满当当,五彩缤纷,贵的不是里头的食物,而是乘这吃食的小碟子。一个个精致得像是供奉给神明用的,将里头的佳肴衬得昂贵十分。陆九霄抬了抬下巴,“吃吧。”然,话刚落,便听“砰”地一声,雕花木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只听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屏风那侧传来,且愈发近,“我说我方才在一楼远远瞧了一眼,还当是看错了人,没想你还真——”孟景恒推开屏风,猛地一怔,“叭叭叭”的嘴也倏地停住。他身后的唐勉推了他一把,“挡这作甚?”是以,二人齐齐堵在一侧,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陆九霄身侧的那抹纤细身影。谁也没料到能有这么一出,沈时葶忙放下银筷,匆匆伸要拿对面的帷帽。陆九霄拧眉,按住了她的背。他不悦地扫了那二人一眼,“有事说没事滚。”那自然是不能滚的。孟景恒一个健步上前坐下,拍了拍身侧的坐垫,顺便招呼唐勉一并落座。“我这是看走眼了,陆世子也会带小娘子出街?”陆九霄将竹筷重新递给她,“你吃你的,不用理他们。”闻言,孟景恒更是挑了一下眉。沈时葶垂着脑袋,啃碗里的酥肉。一时好奇之后,话题便被引到别处。只听孟景恒叹气道:“还是你有福气,能陪着小娘子游街,我不过纳个妾室,后宅便是乌烟瘴气,你说这妇人的妒意怎能如此瘆人!”听到“妾室”二字,陆九霄一顿,难得抬头看过去。见他来了兴致,孟景恒继续道:“你去锦州那阵子,我刚纳了个妾,原本宣氏应得好好的,甚至对瑶娘十分友好。”瑶娘便是他新得的妾。“结果我昨儿提早回府,你猜怎么着,瑶娘在庭园顶着日头跪着呢,我一问好家伙,宣氏日日都让她那个时辰跪着,我回府前一刻才许起!我一时气急与她吵了几句嘴,啧,她便收拾包袱回娘家了……你说刚成婚时挺温柔一个人,怎的这样?”陆九霄皱了下眉,“你的妾室如何了?”“哭呗,那委屈的,也不知我不在时受了多少欺侮,头上夫人压着,也不敢同我多说。”回完话,孟景恒一愣,他关心他的妾室作甚?正此时,只听“啊”的一声,沈时葶的小刀与果子皆脱了,一滴红彤彤的血滴落在琉璃桌上。就见“噔”一声陆九霄搁下茶盏,侧身夺过她的,眉心都紧在一处,“能耐,削个果子都能把割了,你还能更蠢一点吗?”说罢,他便将那冒血的指尖含入嘴。此举一出,不仅是他自己,身侧的姑娘、对桌的友人,皆是狠狠一愣。眼下这指,放也不成,含也不成……他若无其事将血吮净,神色如常地抬头,十分平静地从她腰间抽出帕子,胡乱扎了一下,举杯抿了口茶。对面的唐勉眉尾微挑,看了陆九霄一眼,又瞥了他身侧那不知名的姑娘一眼,眼底浮出一丝笑意,拉了拉还在出神的孟景恒,“你不回去看你的瑶娘?”“哦,对……”二人出了雅间,孟景恒忽的爆了粗口,道:“你瞧见没?瞧见没?”----------傍晚时分,陆九霄才带着饱腹的姑娘回府。马车上,他凝着那张干净的侧脸走了神,眉头肉眼可见地打了个愈来愈深的结。她这个性子,实在太好欺负。往后若被旁人欺负了如何是好?且她定是要一个人闷着,指不定还得缩在某个角落偷偷哭。那么大的日头,日日跪,这娇娇嫩嫩的身子如何受得了?他忽的暗嗤,孟景恒好端端,没事娶什么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