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剑翘眼皮都没抬一下,闭着眼睛道:“苍天无眼!我领教得还不够多吗!”房大人也得到自己想要的,走出房门,吩咐道:“继续让大夫给她治伤,结案之前不要让人死了。不过,厢房倒也不必,把人挪到大牢去。”“是。”手下抱拳应是,去通知女狱卒过来领人。回到书房,房大人的心腹都头不解问道:“大人,为何说那于氏女没说实话。属下瞧她说起水灾咬牙切齿,说起亲人也是满目悲痛,有些话没经历过,谎都编不圆,不像假的。”“半真半假。”房大人沉吟道:“本官让医女检查过她,的确手脚有茧、身上有伤,该是练武之人。她对石家的态度很矛盾,里头应该有值得深究的。不过凭她一面之词,就去怀疑一位三品大员,还是太草率了,她又没有证据。”都头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把证据交出来。”胆敢行刺,又主动投案,心里难道没点儿想头。房大人颔首,“确有此意。你去牢里安排好,别真让人灭口了。别看现在还没开印,各家都在门后伸长脖子,看着我们京兆府呢。”房大人审过了于剑翘,又去陈参议府上探望病人。陈夫人非常不悦,“犯人都抓到了,不赶紧明正典刑,反而来骚扰我们,是何道理?”“夫人见谅,本官查案,自然要问清楚。”房大人不卑不亢,他这京兆尹可是正三品,比之左参议的从三品还高一级,更何况一个京官、一个地方官,根本没有可比性。陈夫人脸拉得很长,没说许不许人去探望,就这么僵在客厅里。这时,陈参议派人来请,“老爷说房京兆也是公务,他本该配合,只是受伤太重,不能起身,请房京兆入内一叙。”丈夫都这么说了,陈夫人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冷漠得看了房大人一眼,甩帕子走人。下人领着房大人一行去内院,离得远些的时候,都头小声嘀咕,“这陈夫人也太不贤良了,丈夫卧病在床,都不亲自带我们去。”房大人道:“陈夫人出身清河崔氏,那是千年世家,底气自然足。”都头也回想自己看过的案卷,“一个出身高贵,一个才干出众,倒是般配。就是不知陈大人是否……”转过回廊,房大人到了陈参议卧房,陈参议腹部受伤,不能起身,只是转过头,道:“房大人,失礼了。”“陈大人不必多礼,安心躺着。”房大人快走两步,按了按陈参议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躺着:“本不该此时来打搅,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来,还请陈大人见谅。”陈大人通情达理得点点头,“我明白,真是飞来横祸。我醒后,听说了招贴一事,即便大人不来,待我好些,也是要请大人过府的。”陈大人很理解,又让人给房大人上了他从南方带来的好茶,虽躺在床上,但还是尽力不失礼地招待房大人。“我是长兴十三年登榜,不知陈贤弟是哪科出身?”房大人也回以尊敬,开始叙年资辈分了。“下官是清泰元年恩科,白昆山那一榜二甲出身,大人当年大魁天下,我还是一介举子,参加科试,也摹写过大人的文章。”“还叫大人,贤弟也太客气了。”“贤兄,弟失礼了。”陈大人再次致歉,叙了辈分,他终于能把头安心得靠在枕头上,把自己的想法慢慢道来。“愚弟不过一贫家子,靠全族供养,才得以取中出身。深受陛下知遇之恩,又是从小苦过来的,一时一刻不敢忘记当初走过的路。招贴中指认的那些事情,如何敢做,别说做了,就是想一想都觉得良心难安。”“下官之所以进京,就是被前布政使和前长沙知府连累的。都说为人副手难,在湖南,那是难上加难。布政使手握大权,本就令行禁止,下头还有长沙知府配合,我等佐贰官,不过是个图章,上官发话,我们只有点头的份儿。长沙知府是布政使跟前的红人,说话比我管用得多。到了此时,我也不怕丢脸,实话说与贤兄,我当时已打定主意,任满赶紧走。”陈大人长叹一声,满是被架空的苦闷,“谁知,他们还干出那样的事情。当时湘江、资江、澧水、沅江四条大江齐齐发水,愚弟是又惊又怕,惊这水势如此严峻,怕若是牧民守土不利,恐担罪责。愚弟也不说大话,当时真是吓得不轻,妻女又都在身边,阖家性命都要不保,还要忙着安抚百姓。天幸长沙府没有遭难,愚弟这才逃得性命。”“赈灾银两亏空之事,愚弟也有耳闻。前布政使生活奢靡,下官也知,只是下官当时并不入布政使的眼,他又是上官,想要提醒一二,都找不到机会。也是愚弟胆小怕事,现在想想,当时若能出言提醒,说不得上官就有反省之心,不至于这样一步步滑向深渊。国朝培养一个二品大员,耗费何等之巨,还未报效陛下,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