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凤丹堇没有再说下去,她阖眸沉默,久久伫立。而后她转身离开这空有远天囚檐的窗前,却忘记唤人送客。
拖曳着象征摄政权柄的蟒衣长袍,凤丹堇一步一步走入深暗内殿,在她身后,一重一重帷帐次第斩下。
提刑台上灯明三天三夜,于第三夜的戌时三刻彻底熄灭。
至今只余一地血水。
车轱辘滚滚行过,今安扔下轿帘,不再看远去的提刑台。
虞兰时坐在对面看她,他摘了帷帽,鸦黑鬓边簪一朵粉蔷薇。
浑然不顾头上顶着这朵蔷薇是多么的滑稽,他就这么顶了从院里到出门的一路,看得阿沅哑口无言险要自戳双眼,来往奴仆皆是望之兴叹。现在府里人都在传王爷养的外室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还是今安心善,替他戴上顶帷帽。至于那朵蔷薇,暂时来说,虞兰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摘下的。
落下的帘子遮去人群奔忙的外面,虞兰时道:“行刑的拟诏是在翰林定的。”
今安抬眼看他,道:“你看过了?”
虞兰时:“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大学士以此办了一次清谈会。”
今安点头:“是那老迂腐能做出来的事。”
“贪欲贪不可得,便要生妄鬼,妄鬼蒙耳障目。”虞兰时念诵出其中一二句,“虽然说以史为诫,拿笔人只要把事情头尾客观记录就好,但是我写的时候却发现——”
今安接口:“发现果然很难抛开私情罢?”
虞兰时点头。
今安笑着说:“这是自然,翰林院又不是佛寺,用不着遁空门。再说,你们的一二点私情改变不了什么史记。历史嘛,总是由胜利者裁定的。”
虞兰时不由得发怔。
“而且这些条条框框对你没用,都是过耳就忘的东西。”
虞兰时下意识道:“我有抄录记下——”
伸手撩过他鬓边蔷薇的花瓣,今安说:“你要是真听进去这些东西,早就应该离我远一点了。”
虞兰时嘴唇开合,说不出辩驳的半个字。
闹市后出城门行上半个时辰,一声吁马,地方到了。
看不到边界的一片湖,像一滴蓝墨水落入湖中央,湖心深,湖边浅。远处白鹤离群而起,掠过湖面,振向云边。一艘四面落帘席的船舫泊在湖畔。
“是片野湖。”今安拨开荒草往船舫走,边走边道,“王都城风潮好文雅,看不上这个地方。没人来,倒便宜了我,被我划入私地。”
船桨搅动清波,船舫慢慢行到湖心处。船栏俯瞰,深邃无边际的一面蓝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