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时听到什么要紧的字眼,猝然抬眸,眸光乍亮。
“那些东西,竟配得上与王爷讨价还价吗?”
今安没有应他,自顾转身重新落座蒲团,大袖搁在案前。几个杯盏里新倒的茶水在谈话中冷掉了,她提起袖子,慢条斯理地一杯杯拿起泼去亭栏外。
蒙蔽耳目的艳色一退,虞兰时敛住心神,哪怕衣冠绝算不上端庄,也变回了那个孤高冷漠的新科探花、翰林编修。
今安没什么话和他说,看他那张脸觉得碍眼,看也不看。
她开口赶人,“更深夜重,虞卿早日回去,莫要惹了风寒怪到本王头上。”
虞兰时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今安桌前,坐下来,烛火抹下的阴影躺在他脚边。
他说:“一个不合你心意就要赶人,一直如此,我辩解也不能。何况,臣下的确没有能与王爷讨价还价的东西。”
今安泼掉最后一杯冷茶,澄澈的水液泼去外头淌不尽的雨水里,满目瓢泼乌漆。
覆水难收。
她重重放下茶杯,耐心耗尽,转头看他,“本王知道,虞卿不必再说。”
“你不知道。”
案头烛火虚虚拢着虞兰时面容,他的眼瞳亮得出奇。
“他没有收回。”
虞兰时顿了顿,生怕眼前人听不明白,又说一次,“你丢的东西,我没有收回。”
他像是受不住这场对视,垂眸又抬起,笑了一下,眼尾红红,“收不回。”
今安愣住。
水迹未干淌过虞兰时额际下颌,烛火一并细细碎碎地漫过,将他的脸点缀得璀璨。
他的神情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并非昙花一现,是从许久以前便向她注视,等待,追寻。
今安在今夜此刻看见,风雨飘摇惊扰天地,她在极寂静处失声。
仓促低头,空空如也的杯底映着她无措的眼。
敌军压境尚且不能令她胆颤,这两句话又算得了什么?
情啊爱啊,算得了什么。
今安站起在阑干旁徘徊两圈,扪心自问数遍,问不出所以然。
炉上的炭都要烧冷了,今安想起来,转回去捂他额头,冰冰凉一片。她有些生气,“非要感染风寒才罢休吗?”
虞兰时看她,“不敢。”
他的声音轻,雨声太响,离近才能听清。虞兰时拿下她捂在额头的手,握紧将她拉近。
“本王奉旨斋戒。”今安在近而又近的距离停下,从他的唇看向他的眼,“色戒算吗?”
虞兰时来前翻遍书籍,熟读祭祀禁忌,“算。”
呼吸游丝般在彼此鼻端拉锯,极其慢又极其快的一瞬间。
灯花溅落,虞兰时低头靠过去。
雨滴在她眉心。
潮湿的香气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