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试探持续了两天两夜,直到平耶山的战马在雪径尽头出现。
那一夜的寒山山顶,今安提着平耶山滴血的首级,在千军万马中拼死突围。从半山悬崖滚下乱石底,侥幸摔进厚雪堆里。
绝处逢生,她摊开手脚仰面喘息,头顶两面悬崖割成的长方天幕,挂着的就是这样一弯弦月。
一点声响打断了今安的思绪。
月洞门下转出一个提灯的身影。
长发半束,在他身后风卷成墨瀑。衣袍是浓艳的绿沈色,徐徐拖行在黑夜白雪间。
执灯的手比之雕花红漆的灯壁,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哪个更精雕细琢些。
今安坐在墙上仔细看他。
灯火沿着他的鼻梁下颌爬过,双目点漆含星,形若一瓣桃花。花容琼姿,不见娇媚,反见孤高。一瞧就是养在富贵窝里的,也该养在富贵窝里。
他举灯围着庭院里栽的一棵白梅树转了半圈,似是在找个位置好下手再剪一点。白梅树处处风姿招展,唯独左边树枝明显地秃了一大截,这么可怜,他还不放过。
今安忍不住笑出声。
这点声音在寂夜中尤其突兀,惊到树下的人。虞兰时抬头找,一下子看到了墙头上拄膝坐着的人。
算一算,距离从无名河飘至雾明山下的那叶乌篷后,他们已有三天没见。若是放在从前,不过是今安钻研杂务军事时,窗前不被瞩目的日升日落。而比起无名河对岸那间茅草屋里的三夜,这几日分别又实在有些,无所适从。
怎会如此?
没等今安琢磨明白,虞兰时已经奔过来,愣看着高高的墙手足无措,忙不迭在墙边四处找梯子要爬上来。
这里不是逢月庭里的那堵南墙,自是没有梯子可以给他爬,今安只好自己跳下墙。刚落地,迎面被人抱进了怀里,带苦味的檀香随体温将她淹透。
冰天雪地里,今安的衣着总是过于单薄,苦寒之地冷习惯了。身后温暖的手掌环上她的肩,抚到背,“身上都湿了,你在墙上待了多久,怎么不喊我?”说着,虞兰时的双臂合得更紧,想要借此将她身上的凉意尽数拂去。
今安将口鼻全埋入虞兰时的肩颈处,闻他身上的味道。
“外头太冷,我们去屋里。”
虞兰时带着今安走进来时的月洞门,沿着两旁堆雪的鹅卵石小径,穿过几重漏窗疏花,走到他的屋前。寒风雪夜,屋里四面点灯烘着炭火,门头垂帘,关不住屋里蓬发的暖洋洋的光。溢出的光,从门帘下窗纸内洒到廊道台阶上。
跟在他身后,迎面而来的温暖明亮冲进她的眼瞳,还有两步,就能踏进光里。
今安停在台阶下,“不了,我还有事,找你说几句话就走。”
虞兰时看看不远处的屋子,回头看看今安,去攥她冰凉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