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他身旁左侧,长发束在脑后与黑衣湿成一片,水滴沿着鬓发眉眼淌至下颌尖,一滴一滴地往下坠,坠在他胸口颈侧碎成晶莹的一片。
凤目低垂关切看他,长睫湿漉,关在乌色眼瞳中的一点光,似乎也要跟着坠下来。
头顶上是遥远的云霭山影,天边没有一丝光亮。
未至黎明,还在今夜。
河流看似平静实藏暗涌,淌进河里没顶又踩不到底,伤重的肩臂拨不动水、胸肺窒息到疼痛的时候,有一瞬间他当真以为自己过不去了,就松了手。
浑没想过她会折返来寻。
等今安连拖带拽着他爬上岸时已不知往下漂流了多远,回望身后的雾明山仍沉默地矗立在那里,但两者间的距离早不知去到多远。
望山跑死马,古谚诚不欺我。
从河里捞出来的两个人浑身湿漉漉,晾在露天的雪地里,不过一会儿身上就有结冰掉渣的趋势,饶是今安是铁打的都经受不住,何况她还不是。
湿衣贴着皮肉,夹刀带针,风过一阵就是一个冷颤。
刚自鬼门关前路过的人还躺在地上看着她发愣,河水濯洗过的发越乌,脸越白,沾水泛红的桃花眼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招骂有多招骂。
“不是瓷做的虞兰时,虞公子。”她说着前些时候的戏言,忍不住笑地轻声骂他,“游个河就能把你给淹了。”
虞兰时醒过神来,目光躲躲闪闪。
自知理亏,带伤苍白的模样可怜得很。
今安懒得再骂他,看人精神尚可,歇口气开始打算当前处境。
远方的山腰间隐隐打起了一圈红色的火光,在苍青色的旷野浓雾中如此醒目,如此缥缈。
风雪没有尽时,快速地剥夺着仅存不多的体温。
此地不宜久留。
今安当机立断,扯着虞兰时的领子站起身来,往雾明山相反的方向走去。涉游过来的深河退到身后,以此为界将雾明山拦截,所有的踪迹经大雪一盖河水一洗,待晨雾一散,都是雁过无痕。
而这里距来处已有段距离,且河流上下经地少则数十里,多则数百里,那些人没那么快找来,所以她不担心这个。
她担心的,是身旁这个人是不是会真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