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踏进这里。
大概就是昏了头。她行事向来有根底,不做无所谓的事情,这般一细思,登时脚跟后挪,就要往来路折返。
“表公子真是会折腾,好不容易快好的伤口还能弄出血,大晚上不说一声就跑出去,害得我们好找……”
停松拂梅的廊道上,多嘴的仆人走过,这点声音跟铁钳一样钳住了今安的脚跟。
就这么循着来到了这处院落。
稀松平常的瓦墙松梅,隐隐一缕将开未开的香气,窗前的烛火刚被人挑暗,昭示着夜深人静,屋中人已经歇息。
蓦觉索然无味,鞋履又顿。窗缝间泄出一丝琴音,攀扯她衣袂。
风雪夜的窗不知何故没有合严实,就着两盏暗暗的烛灯,倒映半副伏案弄弦的身影。推开不大的缝儿,窥得一片流光跌宕的云水蓝袖尾。
琴音磕磕绊绊,一阵雅致清音后,又急转而下乱不成调,如垂髫小童的兴起玩耍。
琴音骤停。
“你来了。”窗里人说,往日清玉般的声嗓有些低哑。
推窗动作一瞬顿住,无故夜闯的人久违地体会到手足无措之感,下一刻,窗门大开,人影翻进来。
窗户复闭拢,今安环顾一圈昏暗的室内,有些稀奇:“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当然知道。”他的话里带出一些得意,手下随意地拨弄了几下,“我不知你何时来,何时走,但一直以来,只有你会来。”
琴音不着调,说话也不着调。
炭火煎烟,他坐在离窗有些距离的琴案边,半身笼在明火下,半身隐在昏暗里,抬头时墨发垂荡在袖上,向她伸手,“过来陪我坐一坐。”
面前人难得的胆子大,今安走过去,脚下碰到个东西,骨碌碌滚了几圈,撞在凳角轻碰一声停下来。捡起一看,是个手掌大小的青釉瓷坛,圆肚小口,酒香残留,已然被人喝空了。
将小酒坛搁上琴案角落,坐在长凳上的人顺势往另一边挪,伸手拍拍凳面,殷勤邀请她,“坐这里。”
近瞧才发觉他的眼尾颊侧都是红的,面皮白的人禁不住酒熏,一看便知。伸出手指让猜都不知道是几根,反倒来握她的指尖,还有点嫌她烦,“你在比划什么。”
今安啧啧一声,“看来真是醉了。”
他立即反驳,“我没醉。”强调一次不够,还要再说一次,“我真的没醉。”
“行行。”今安敷衍,问,“喝了多少?”
他比出两根手指,“一坛。”
这一点清冷外表下暴露出的违和,令今安实在忍俊不禁。
虞兰时的桃花眼中雾蒙蒙,就着些微明火定在她唇边,伸指捻上那一朵笑花,“真好看。”伸出的掌心上捆着新换的纱布,仍隐隐透出些鲜红,若是她今晚不来,他大约能弹到半夜去,白白废掉一只手掌。
把人半哄半骗、半拖半抱地弄上床,人已经在她身上扎了根,搂着不放,“你要去哪儿?”
今安实话实说,“我也要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