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时阖上眼。明光透进薄薄眼皮沁出血一样的颜色,刺痛眼睛。
小淮从阑干上跳下来,“好了,看完了。”他说完就走,踏进人声光亮都静下的长廊。
虞兰时原地停留一会,返回院中。东厢处也起了动静,仆从们正抬着箱笼进进出出。
鏡中花(一)
东厢安排住进的是一个伶人。不知是哪户另辟蹊径的官邸所赠,窗纱剪影里映出水袖长段,不时传来几声戏腔。
王爷居住之地,岂可如此吵闹?
名仟去报,管事这才觉到不妥,忙忙要撤人出来。
伶人拦下往外搬出的东西,连声求情。
隔着窗听到院里吵吵闹闹一阵,陡然一静。虞兰时心下一沉,果然就听外面众人跪地行礼的声响,“见过王爷。”
管事垂首恭敬道:“属下正为新进的公子们安排住处。”
今安一扫满地乱糟糟,拧起眉心:“不是都安排去后面的院子了,怎么安排到这里。”
“是、是燕大人特特交代的,说王爷如此授意。”管事一时拿捏不准,忙跪下告罪。
做戏就要做全套。燕故一那厮是这么说的。可想而知今晚的阵仗过后,关于定栾王笑纳一众美人的消息定会传遍大街小巷,把昨夜的秘闻盖过去。但他没有说还要安排人进来这里。
心头几分被踏入私人领地的不喜,今安不再深究,“行了,把这些都搬出去。”
朱袍在夜风中曳落有声,擦肩而过时,被跪地俯首的一人手上的饰物勾住。
手腕上绕成枝桠形状的银饰勾缠住袍裾,又在银饰主人的惊慌失措下越解越紧,无果之下他惶然告罪:“贱民该死,贱民该死,冲撞了王爷——”
那人说着告罪,却敢在无命令之下仰起头,露出一张堪称清俊的脸,眼尾唇面画着未上全的旦妆,在院中白雪灯火辉映中,平添几分妖异。
今安的目光随意一扫,在这张脸上定了定:“你叫什么名字?”
虞兰时没有再看下去,别开眼。
一旁围观的名柏十分震惊:“他、他,男子也能做出这等事情吗?”
虞氏家大业大,虽则虞之侃只有嫡妻,但出入宴席上也遇过不少歌姬舞伎生事。方才那一幕,连名柏这个眼瘸的都能看出猫腻,何况是虞兰时。
何况是……
名仟上前放下窗撑,挡住院里一幕:“那位贵人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被这等小小伎俩所蒙骗。公子不用担心。”
虞兰时低眸,看着手边的香台烟丝被风吹成乱麻,问:“段昇既然有想送我出去,可有留下递信的路子?”
东厢搬出的东西又在往回抬。
推开西厢门,虞兰时沉默注视那些被人来回搬动的箱笼,抬眼正与对面房前的男子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