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前头的段昇痛哭流涕,扑上前来:“表哥啊,你怎么跑得这么远,叫我好找,我翻遍了大街小巷都找不到你!险些以为、以为——”
虞兰时不见后,段昇翻遍了整条大街都没找到人,又借马回去搬了全府人出来一起找。从华灯初上到夜半三更,一条条大街巷子地走,差点连耗子洞都翻了。生怕是哪个不长眼的,贪图美色拐了人,误了他家表哥的清白,险些就要去逐个砸了那些素有好色之名的府门!
真真是满身满心疮痍,幸好老天保佑。段昇在心里撕掉给舅舅舅母负荆请罪的谢罪状,抓着虞兰时的双臂上下打量,一打量心脏就是一停:“表哥你、你受伤了?!”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他什么也顾不得,忙忙转头朝后边喊:“快、快去请大夫!快——”
虞兰时抽回手,语声淡淡:“不用请大夫,不是我的血。”
血迹狰狞吓人,火光下细瞧一番却是衣裳完好,没有血口伤痕。不幸中的万幸,段昇今夜几遭大起大落,已然再不敢详细问什么,忙忙指挥众人打道回府。
一场满城盛宴狂欢至夜半,又于无人知处悄然掀起又覆灭一次杀机。
隔日略微风平浪静,段昇又敲打了一番府里人,需对昨夜波折守口如瓶,不可乱嚼舌根。他对那件沾满血的血衣心有余悸,生怕虞兰时惹上什么人命官司,昨夜兵荒马乱来不及细究,如今回想起来十分后怕。
忙忙往虞兰时院里去。
午晌过后,虞兰时搬了张摇椅坐在窗前,如在洛临城家中一般,熏香看书。
他一贯喜静,今日尤其,伺候的名仟名柏二人几乎是踮着脚尖在走路,不敢发出一点杂声。公子凶倒是不凶,只是那双冷飕飕的眼睛一瞥过来,比火冒三丈还吓人。
于是段昇进院时,名仟偷偷递了一句:“公子今日心情不佳。”
段昇拍着胸口说没事:“以本公子和表哥的交情,这有什么的。”
名仟在后但笑不语。
段昇十分不以为然,他小时候吃过多少他表哥的冷眼,回回撞得龇牙咧嘴无处诉苦,如今不就是心情不佳——
踏进屋一声嘹亮的“表哥”就吃了一记表哥送来的冰坨子。
藏在眼睛里的冰坨子,含刀带剑,扎得人骨头发寒。段昇咽了咽唾沫,深感自己见识短浅,站在门口,在退出与进去之间天人交战。
就见虞兰时翻回手上书籍,问道:“有事?”
送客之意十分明显。但……段昇咬咬牙,横下心走进去,单刀直入:“表哥,昨夜的事情我有几处不明白……”
窗边人头也未抬:“你说。”
忙忙挑了最要紧的说:“你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溅到的。”
段昇喉咙咕咚一声,声音有些发虚:“怎么溅到的?”
撩起书页的手指停了,抚刀尖一样抚过那张薄页:“杀人的时候溅到的。”
“杀……”被噩梦吓了半晌的段昇一口气没喘上来,把自己噎得翻白眼险些晕死过去。他霍然站起,手指抖动,只恨自己怎么没干脆晕死过去,“杀、杀……”
到底不敢把那两个字说出来,段昇身上起一层寒毛又出一层冷汗,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几圈,差点把地板剁碎。他在心里写好了谢罪状,又写好了墓志铭,想他大好年华尚未来得及开始,就要……
忽然之间,就听窗边人一声轻笑,笑声里满是愉悦:“这你也信?”
这句话止住了段昇的脚步,他脑海中那把断头的铡刀悬在了头顶毫尺处,冰得他眼冒金花,劫后余生。踉跄跑到虞兰时面前,看他面色平静自然,确实不像是杀人之后的模样,段昇险些哭出声:“表哥你可放过我罢,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胡话,你究竟是哪里沾到的血,真有人告发,轻重就要吃官司的!你先告诉我,咱们好歹能做些准备……”
闻言虞兰时觑他一眼:“路上有人杀猪,我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溅到的。”
“杀猪?”段昇傻眼,“怎么会有人在大街上杀猪,还挑了个举城狂欢的时候?这……”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那不然呢?”虞兰时好整以暇地,“难不成真是我在杀人时候溅到的?”
“那不行那不行。”段昇连连摆手,一锤定音,“肯定就是杀猪的时候溅到的,一定是!表哥我信你!”
糟心事翻过,其他的比起来都是通心舒畅,段昇乐滋滋地连饮几杯茶,把那些惊魂惊心的通通抛去脑后,说起另一件事。
“罗孜,就是昨天见的那位罗世子,表哥你记得吗?”段昇道,“他给我俩下了后两日宴会的请帖。”
虞兰时直接说:“不去。”
段昇早有预感地啧啧两声,不甚在意:“确实不必要去,明里暗里的谁不知道这是场鸿门宴,是罗孜那小子得罪了贵人被他爹逼着摆的。偏偏他还不知悔改,要在宴上再搞些什么腌臜,让那个什么什么……定栾王,对,定栾王下不来台。我们不去也好,省得惹一身臊,待我想个理由推——”长篇大论未说完,被虞兰时看来的目光唬住,支吾结舌。
翻在手里的书页如刀尖般戳进指腹,虞兰时定定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白雪意
薛陵川对于付书玉的纠缠,已到了她再无法忍受的时候。
非是厚颜无耻的纠缠跟随,而是明面有人或底下偶遇时,他总拿一双愁绪千重的多情目将她凝住。
间或低低唤一声“书玉”,再一句“你当真忍心你我多年情谊,就此付诸东流吗?”